“嗯。”

夜深露重，剛剛下過雨擠壓的水汽幾乎要在夜晚的寒風中凝結，成片的水窪在水泥地上不均勻地分攤著。每一處積水都倒映著頭頂清冷的月亮，投射出人世間的潛藏在黑夜裡的人心詭譎。

卡米爾和雷獅在小巷的陰影處盯著這條無人寂靜的街道，水汽打濕了卡米爾的頭發，寒氣不斷衝擊人類脆弱的□□使之為之顫抖。雷獅注意到了這一點，將自己身上的大衣蓋在卡米爾瘦弱的身軀上。

很快街道儘頭傳來鞋跟踩踏在地板上的聲音，一個中年女人提著手包走了過來。她看上去十分疲憊，身姿微微佝僂，兩條深深的法令紋加重了她的蒼老感，身上的衣服雖然看著華麗但用料質地很粗糙。女人的目的是那座門前擺著水缸的小房子。

女人似乎是感覺到不對勁，她一邊回頭一邊不斷加快腳步，但是在她離家門沒有幾步路的時候一個穿著破爛的男人衝了出來。

“啊——”女人受到了驚嚇，危險出現的瞬間隻知道叫喊，渾身無力就差癱軟在地。

“卡米爾，你留在這裡不要動。”

雷獅按住想出去的卡米爾，叮囑好後才出去。

因為出現了更加強大的存在，男人很快拋下了女人朝雷獅衝過來。在月光的照射下，雷獅很清楚地看到男人發黑的嘴唇蒼白的皮膚，以及一道已經好卻致命的刀傷從男人額角直到下巴。在抵抗住男人張牙舞爪的攻擊時，雷獅基本就可以確定，這是個死人。

準確來講是個會活動的屍體。

人類本身就很脆弱，反倒是在死後因為身體喪失水分和活力而僵硬有力。儘管如此雷獅還是三兩下就解決了這個麻煩，知道了怪物的真身後雷獅就想帶卡米爾走。

但是意外出現了，這裡不是隻有這一個活屍，成群結隊的活屍從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來。他們無不例外的都是邁著蹣跚可笑的步伐，扭曲著四肢如同被技術拙劣的木偶師操控地一般，嘴巴張開成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露出裡麵發黃的牙齒，有涎水不斷從嘴巴裡流出，帶著無意識的嘶吼嗚咽，讓人感到一陣作嘔。

卡米爾無法想象世界上居然會有這樣的怪物，他們明明和自己一樣是人類的形態，偏偏動作與失去腦子的動物無異。他相信雷獅的能力，可是這麼多的怪物，卡米爾不禁擔心雷獅是否能應付得過來。在卡米爾沒注意到的地方，有一隻冒著青筋的乾瘦的手，正逐漸朝他襲來。

“卡米爾，小心！”

一隻金色的箭頭擊退了那隻不懷好意的手。

卡米爾回頭才注意到，自己藏身的那個小巷也聚集了許多怪物。

那邊雷獅和那些活屍糾纏在一起，它們早已死亡，沒有痛楚不懂害怕不知疲倦，隻知道一往無前地攻擊撕咬。更可怕的是，雷獅不知道該怎麼徹底殺死它們，它們就像是一群打不死的螞蟻，縱使微小無力可一輪一輪攻上來也夠雷獅受的了。

“大哥……”

金對格瑞說：“格瑞，你去幫雷獅吧。我能照顧好卡米爾。”

“可是……”

“我沒問題的，格瑞。”

格瑞知道多說無用，隻好前去支援雷獅，“金，小心。”

“你也是。”

金小聲回了句，就帶著卡米爾一起躲避活屍的圍堵。

活屍雖然攻擊性強，但是它們的速度不夠快，也不夠靈敏。金和卡米爾跑到一處鐵欄架旁邊，試圖爬上去躲開活屍。因為這裡是拆遷處，鐵欄架並不牢靠，下麵的活屍也在不斷地啃咬生出鐵鏽的欄架。金和卡米爾坐在上麵搖搖欲墜，隨時都會掉下去落進那一個個血盆大口裡麵攪爛撕碎。

“到那邊去。”

卡米爾知道這裡承受不住，指向另一邊被拆了一半的土樓房。

金沒有問為什麼，直接應道：“好。”

說著金召喚出一個平方的金色箭頭，載著卡米爾一起飛向那個土樓房。活屍們因為獵物離開也紛紛追了過去，金試圖用弱化的箭頭纏住活屍前進的步伐，可是收效甚微，它們可以咬斷韌性極強的箭頭繼續無意識地追趕自己的獵物。

等金帶著卡米爾到達了土樓房的房頂，卡米爾冷靜地判斷這活屍前進的速度和距離，“金，用你的神力在前麵三米處劃出一道深坑。”

瞬間金就知道了卡米爾的用意，他按照卡米爾的意思，在前麵用箭頭造出了一道極深且寬的地溝。

活屍沒有思考能力，它們不知道躲避危險，一個個栽了進去在溝底怎麼也爬不出來。但是它們還是伸長了脖子和手，朝向金和卡米爾的方向使勁夠著，怎麼也不願意放棄自己到嘴邊的肉。

忽然，一陣清脆且短暫的鈴聲響起。

這些狂躁的活屍頓時停止了自己的一切動作，它們都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停在原地，甚至連渾濁的眼珠都變得空茫無措。

又是一陣鈴聲。

所有活屍都緩慢地動了起來，朝著不同方向走去，隻有待在溝底的活屍出不去，揮動著四肢無助地待在原地被同伴拋棄。

雷獅冷眼看著屍體們漸行漸遠，“人類死後還是保留著生前的惡劣本性，一旦有機會可以拋下同伴就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格瑞不置可否，“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在人類的無儘劣根性裡得到好處。”

“哼，說的也是。”

看到活屍都離開，金和卡米爾總算長出一口氣。兩個少年背靠著背癱軟在地，先前因為事態緊急而出了一身汗，此時夜風一吹都忍不住一抖。

良久，兩人才緩慢回過神來，天藍和海藍的兩雙眼睛相對，都從對方那裡讀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死亡的陰影籠罩之下，卡米爾早就忘卻了之前對金的怨念，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再繼續這場無聊的賭氣了。當他剛想說我們和好的時候，金先他一步開口了。

“卡米爾，對不起。我還想和你當朋友，我該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