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隻是一個作者。”

銀爵覺得很荒唐，他突然想明白了什麼，“我們的故事，是你寫的。”

“對，是我寫的。從一開始我就說了，我是個作者，來這裡是為了一個故事。”

格瑞萌生了一點希望，他問道：“你能複活金嗎？你是作者，你可以讓死去的花盛開，你是不是能複活金？”

麵對格瑞的期待，露西卻說，“對不起，我不能。”

“為什麼，你是創世神，你為什麼不能？”

“我不是創世神，我隻是個作者。”露西再次重複道，“我之所以被你們稱之為是創世神，不過是因為你們有求於我，世界的源頭需要被我這個由頭來解釋。格瑞，如果你覺得我不能救金，你還會承認我這樣寫文碼字，發出去都沒什麼人看的作者是創世神嗎？”

答案很明顯，不會。

“那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寫這些東西。”雷獅有種被戲耍的憤怒，“操控彆人的命運很好玩嗎？”

“我沒有操控你們的命運，一切早已注定。在金找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了結局。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這個結局而生的，世界有自己的運行邏輯，不是我能夠操控的。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彆離，求不得，放不下。若是命運能被操控，何必又那麼多人書寫這世間疾苦呢？”

隻要活著就會有痛苦，這是所有生靈都要麵對的事實，就是惡魔他們也不例外。

“是我們太無情，才有了這些遺憾，不怨彆人。”

“你們不是太無情，是太長情。”露西從來不覺得安迷修他們做的有什麼不對，人類和非人類的故事是不會美滿，“人類的生命再長不過百年，等他們死後數千年的孤獨寂寞就全留給了你們。你們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把自己幾乎永恒的生命搭在這一百年裡，多少有些不對等。你們沒有好好珍惜和他們的時光是很可惜，但是你們的做法沒有錯處。”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你們，我隻知道你們很痛苦，而我不想你們這麼痛苦下去。”露西有些難過，她希望自己的話能讓雷獅從遺憾裡走出來，畢竟他們的時間太長了，沒必要一直困在哀傷裡，“金說想給我講個故事，我想他是希望格瑞能好好活下去。那麼對於其他人來說也是一樣，我今天見你們也是想告訴你們，愛過就夠了，沒什麼好遺憾的。”

確實沒什麼好遺憾的，因為再美滿的結局也是有遺憾的。

但是格瑞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他和金之間隻差了一個吻，就那一個吻也是在金死後才補上的。格瑞忘不了金死前的悲傷，他想金複活，他想補足他和金的缺憾。

“露西，如果你想我活得好些就複活金，我求你了。”

“我做不到，我沒有資格去管金自己的命運。格瑞，隻要我想我就能創造了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金。可那還是那個愛你並且你愛的金嗎？”

格瑞終於明白，不管怎麼樣，他愛並且愛他的金完成消失了，再也回不來了。

格瑞大聲質問露西，“那你為什麼要讓我愛上金，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一個我討厭的人！”

“不是我讓你愛上的，是你自己的選擇。”露西解釋道，“時間有先後，才有因果。如果時間是錯亂的，因果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我是先看到的結局才寫了故事，換而言之，就是先有個你們這個世界，才有了我的小說。”

“你那為什麼不早點來這裡找金，為什麼非要現在來？”

“我的時間和你的時間不一樣。有時候我那裡過去四年，你這裡才過去四天，有時候我那裡過去一秒，你這裡已經過了百年。一百年前這裡沒有電腦，沒有電腦就沒有媒介，沒有媒介我就過不來。等我可以來的時候，隻有現在了。”

格瑞無力道：“我還是想知道，為什麼我會愛上金。”

“愛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不需要嗎？”

“不需要。愛不是無私的，而是有條件的。你和金的相愛是因為你們的靈魂彼此契合，這就是你們相愛的條件，而你們的相愛不需要理由。”

格瑞最後問露西，“露西，你知道生命的意義嗎？”

露西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的情緒，“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露西落下了眼淚，“我不過是個愚蠢無知的人類，我怎麼會知道生命的意義。”

錯過已經錯過，生命沒有儘頭，格瑞不知怎麼麵對自己餘生的孤獨。

“但是格瑞，你並不孤獨。”露西撿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枯枝在她手裡開出一朵白薔薇。露西把白薔薇插在格瑞胸前的口袋，對他說：“金一直陪著你，就在這裡。”

格瑞感覺到了什麼，靈魂化作的金色箭頭滾燙。

“金……”

“……我在。”

那一瞬間，格瑞淚流滿麵。

小說寫完了，露西準備離開。來的時候是格瑞開的門，走的時候也隻有格瑞相送。

格瑞把露西送到門口，“你還會再來嗎？”

“會吧。”露西說道，“愛與想念，不曾斷絕。千山萬水，終會再見。希望我老得慢一點，到時候你不變，我未老。”

話雖如此，但格瑞覺得他和露西不會再見了。不知是不是出於這種莫名的心理，格瑞叫住即將離開的露西。

“露西，你的小說叫什麼名字？”

露西看看格瑞，再看看手裡的電腦，“這是個講述了人類和惡魔的愛情，一個關於生命中美妙相遇相守的故事。人類和惡魔的相愛，就像黑色與白色的相會。所以我想叫它——”

“黑白之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