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中則趁柳沅灃和其他客人寒暄交談的間隙，悄悄溜上了樓梯，輕手輕腳走到剛才那間房門跟前。

此刻二樓彆的房間內大都是觥籌交錯，沒人注意到顧中則。顧中則趁店小二給屋內客人送吃食的時候，偷偷潛進一間沒人的屋裡，從一張桌子上撕了一隻雞腿。

顧中則一手拿著雞腿，一手輕敲兩下房門。

屋內人道：“誰？”

顧中則掐緊了嗓子，道：“柳公子吩咐我給夫人您送些吃食來。”

片刻沉默後，屋內人道：“進來吧。”

顧中則進到屋內，看新娘子仍然戴著紅蓋頭。

顧中則道：“我現在隻希望你告訴我，你嫁給這柳三公子，不是為了求他替你祖父報仇。”

新娘聽了此話，立刻取下了紅蓋頭，與顧中則四目相對。

果然是龍星漪。顧中則看著畫著濃豔紅唇的龍星漪，隻覺得比那日在夜光下見到的她更明豔了。

龍星漪道：“那我現在也隻希望你告訴我，你隻是來參加我們的喜宴，而不是要勸我放棄報仇。”

顧中則走上前兩步，將油乎乎的雞腿遞給龍星漪，道：“我現在隻惦記著你是不是餓著肚子。”

龍星漪看著雞腿，搖搖頭道：“我吃不下。”

顧中則也看著自己手上殘留的雞油，道：“可是這玩意兒太膩了？我去給你換碗魚肉羹來？還是你想吃些青菜？”

龍星漪又搖搖頭，道：“我隻覺得胸口悶悶的，什麼都不想吃。”

顧中則盯著龍星漪看了一會兒，隻覺得那日她淩厲的目光此刻竟變得淒婉起來。

顧中則道：“潘金蓮嫁給武大郎那日，隻怕也覺得胸口悶悶的。”

龍星漪瞪起眼睛，提高音量道：“你這是什麼話，莫說就算那柳公子不成器些，總也比武大郎要強許多，何況我也絕不會做那傷風敗俗、天理難容的苟且之事。”

顧中則笑笑，道：“你就應該一直像現在這樣，立著眼睛，勾著下巴，才能降得住那柳三公子。”

龍星漪眼中的光複又黯淡下去，道：“我做這一切也不是為了降服住誰，我隻是必須這樣做，才能幫我祖父報仇。”

顧中則道：“朱二朱三那裡還沒有消息，你怎麼就知道那條路行不通？”

龍星漪道：“你我都知道，朱二朱三雖然武功不凡，頭腦卻是十分簡單，他們或許能幫我了結人的性命，卻根本沒法幫我找到那些人的蹤跡。”

顧中則指指門外，道：“難不成你覺得那個草包就能幫你？”

龍星漪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可柳家的財力與聲望卻是實打實的，柳家不僅坐擁東海四十九島，在中原各處也都布有眼線，總比我一個人孤立無援要好些。”

顧中則又向前兩步，抬起龍星漪的手，幫她把手中的雞腿送到嘴邊。

龍星漪見到顧中則後，本就覺得神經稍稍放鬆了些，這下聞到雞肉的香氣，也覺得的確有些餓了，便也不再推辭，咬下一塊脆嫩爽滑的雞皮，大嚼起來。

顧中則覺得龍星漪嚼咽的動作也很好看，停在那兒看了一會兒，直到聽見柳沅灃的聲音出現在隔壁，才回過神來。

顧中則走到門口將虛掩的房門關好，又返回到龍星漪身旁。

顧中則道：“你真的覺得他會幫你？”

龍星漪道：“我知道他此刻八成是在誆騙我，可我已想到了一些對付他的方法，至少有機會讓柳家能夠自願地出錢出力。”

顧中則道：“即便大仇能夠得報，你後半生就願意守著這麼一個人？”

龍星漪道：“大仇得報，這天下就再也沒有我記掛的事情了，到時候我隻消去一個誰都找不到我的地方，青燈古佛了卻一生，也是值得的。”

顧中則道：“可憐柳三公子癡心錯付。”

龍星漪道：“他何曾有過什麼癡心，不過是在孫家那裡倒了黴，想要我來替他奪回麵子罷了。”

顧中則道：“可他必然不會隻滿足於你的美貌，肯定也會將你的身世修飾一番，我說的可對？”

龍星漪苦笑道：“沒錯，他叫我改名祝星兒，對外就稱我是南海四大家族之一祝家的嫡女。”

顧中則聽柳沅灃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遠，道：“我隻問你一句，你願意當這祝星兒嗎？”

龍星漪張了張嘴，卻沒有出聲。她看著顧中則，似乎在用眼睛告訴他答案。

顧中則又道：“我若說我願意和你一同去報仇，也願意去求我所有的朋友，一起來幫你，你現在是否願意和我一起走？”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之後，顧中則與龍星漪已並排走在洹陽城的大街上。

龍星漪早就脫下了那身婚服，換上了那天夜裡穿的嫣紅衣裙。

顧中則道：“一會兒柳三公子找不到你，怕是要派人將這整個洹陽城都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