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一座破廟前，顧中則走上前去打量起破廟的裡裡外外，龍星漪雖也停在原地，目光卻還緊緊盯著遠處的荒地和石林，和荒地後麵隱隱約約露出輪廓的皇陵。

至於梅行川則正在平靜地觀察著眼前半人高的雜草。這雜草看似淩亂，排列得毫無章法，但如果隻看其中結了籽的草杆，便會發現這些草把眼前的土地劃分成了三條道路。

這三條路中，左邊一條順勢而上，與不遠處小山丘的山脊相連；中間一條則較為寬闊平坦，一直綿延到遠處的石林；而右麵的一條則蜿蜒而下，與另外兩條道路上細密的砂石路不同，這條路上的泥土顏色更深些，也更加濕潤。

顧中則道：“我看剩下的路也得再走上小半日，不如咱們就在這破廟將就一宿如何？”

龍星漪沒有回答顧中則的話，繼續看著遠處，道：“我想皇陵的入口大約就在石林之後，我聽父親講過，建造皇陵的工人都被秘密處死在陵墓中，剩下的石料沒人運送，就會被當官的派人草草堆成石林。”

梅行川道：“顧兄你看，這裡有三條路。”

顧中則聽罷走到梅行川身邊，皺著眉頭仔細看眼前的雜草，果然看到了梅行川所說的玄妙之處。

龍星漪見二人均不理她的話，心中覺得有些不快，又不好發作出來，隻得也走上前，順著二人的目光看去。

龍星漪怎麼看也看不出眼前有什麼路，隻覺得這野草四散八落，毫無章法。她想開口問一問，又覺得這樣會失了麵子，隻好開口道：“我雖沒有看出這裡有三條路，可我覺得這野草的布陣應該與陰陽八卦之術頗有關係。”

梅行川道：“我與顧兄並未想得如此深奧，隻是覺得這些野草依勢而生，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顧中則看向龍星漪，道：“你怕是讀書讀傻了，我們兩個在說野草，沒有在說什麼奇門八卦與北鬥七星。”

龍星漪覺得心裡悶悶的，便不再作聲。

顧中則看著龍星漪的臉，片刻後道：“你小時候玩過狗尾巴草沒有？”

龍星漪點點頭。

顧中則道：“那你過來看看那些長了尾巴的草，是不是都連成一條線，往三個不同方向去了？”

龍星漪瞪大了眼睛，仔細瞧著眼前的野草，發現果然如他二人所說。雖然這荒地上的野草足有四五種，形狀顏色各異，但如果隻看那些結了草籽的野草，便會清晰地看到三條小徑，各自延展出去。

顧中則與梅行川又看了片刻，十分有默契地一同轉身走近破廟，龍星漪也隻好跟在他們身後。

破廟中剛好有三張殘破的供桌，顧中則又撿了些破布鋪在供桌上，便成了三張簡易的床鋪。

顧中則道：“我聽說書的講，前朝的貴族不僅要睡蠶絲的被褥，還要在被褥下麵撒上些香粉和金箔，說那樣才能讓人肌膚滋潤、芳香四溢，不知道龍姑娘你有沒有那樣的習慣？我雖找不到香粉和金箔，一會倒可以打幾隻野雞來，拔了雞毛給你墊在桌子上麵。”

龍星漪沒有生氣，隻覺得眼前這人很是奇怪，一會兒對自己很好，一會兒又偏說些刻薄的話來揶揄自己。

還未等龍星漪出口辯駁，梅行川便笑道：“龍姑娘莫要見怪，顧兄說話一向都是如此乖張。他也常常這樣出言譏諷我，可一旦我有什麼需要，他又總是第一個出來幫我的。”

顧中則道：“那是因為我知道你惹上的麻煩多半也都是些小麻煩，左不過是你搭救了誰家苦命的丫鬟，被人家東家找上門來討要人，要麼就是被哪個花魁娘子看上，花魁娘子要贖身從良，老鴇聽了便要雇些打手來恐嚇你。”

龍星漪聽得入了神，道：“這些都是真的麼？真的有花魁娘子願意為了你從良？”

顧中則道：“當然是真的，你好好看一看他，你若是花魁娘子，願不願意為了他散儘千金？”

龍星漪仔細看了看梅行川，隻覺得與那日在月光下看見的他沒什麼兩樣，模樣的確是英俊非常，可看起來卻不如顧中則機靈有趣。

龍星漪搖搖頭，道：“若是我，那肯定是不願意的。”

顧中則原本已經躺在供桌上休息，聽到這話又來了興致，直起身，道：“哦？真的不願意？”

龍星漪想了想，道：“我已經見過了梅家的氣派，知道若是青樓出身的女子，必然不會被他家所接納，那又何苦連傍身的錢財都輸了去，隻為搏一個根本就不可能實現的前程？而且......而且我覺得他大約不會真心喜歡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

顧中則道：“我這朋友倒也不會對那些苦命人心存偏見。”

龍星漪道：“我倒不是說梅公子心思迂腐，隻是覺得他看起來怪沒趣兒的，應該也會像他兄長一樣喜歡孫小姐那樣的大家閨秀吧。”

顧中則大笑兩聲，道：“那你也小心些，你不就是個大家閨秀麼。”

說罷顧中則從桌子上一躍，輕巧地跳到地上，道：“我們兩個去給你打些野味來充饑。”

梅行川聽了這話便跟著顧中則一道出了門，表情始終平和溫柔，仿佛剛才那兩人嘴上用來打趣的人並不是他本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