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星漪道：“我問你一句話，你可要老實回答我。”

顧中則道：“好。”

龍星漪道：“你要我來選，是因為真的相信我，還是在這裡哄我開心。”

顧中則道：“不是因為我相信你，而是因為我不相信我自己。我這個人從生下來就很倒黴，小時候我乾娘叫我去買豆腐，豆腐鋪子裡十塊豆腐中隻有一塊是臭的，可那塊臭的必定會被我買到。所以每次遇到什麼重要的決定，我都叫彆人來替我選。以前是梅行川，因為他從小便一帆風順，做什麼都是拔尖的。現在便是龍姑娘你，因為你雖沒有絕世武功，卻能平平安安地走到這裡。你說我講得有沒有道理？”

龍星漪笑了，道：“你說得倒有幾分道理，那你認識梅公子之前，都是找誰來替你做決定呢？”

顧中則道：“以前是我乾娘，因為她逢賭必贏，可是自打她去世之後，我便隻能扔銅板來決定了。可是你知道，倒黴的是我，扔銅板的也是我，所以銅板做的決定也是不怎麼好的。”

龍星漪聽了這一番話，突然覺得有些心疼眼前這個男人。顧中則雖是玩笑般地將這番話講出來，可潛藏在其中的那份年少時的孤單與無助，卻都被此刻的龍星漪記在了心裡。

龍星漪道：“那若是我也像你一樣倒黴，總是選錯誤的那一邊呢？”

顧中則道：“那便更好了，知道這世間有人與我一樣倒黴，我倒不覺得孤單了。”

龍星漪指著第一隻棺槨道：“那就這一隻吧。”

顧中則點點頭，向那隻棺槨走去。

這六隻棺槨看外表沒有絲毫差彆，可這第一隻棺槨摸起來卻是冰涼刺骨。顧中則剛剛將手搭在棺蓋上，想用指腹找到棺槨的縫隙，可尚未移動手掌，便覺得被棺槨的寒氣激得使不上力。

但顧中則不想在龍星漪麵前露了怯，隻得稍稍背過身子，不讓龍星漪看到自己齜牙咧嘴的模樣。

顧中則雙臂用力，好不容易將棺蓋抬起。

龍星漪迫不及待地走到跟前，想要看看棺內的景象。

顧中則將棺蓋放到一旁，又趁著龍星漪不注意，搓了搓凍僵的手掌心，又捏了捏自己的指關節，讓暫時失去知覺的雙手恢複靈活。

顧中則聽到龍星漪急促的呼吸聲，急忙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顧中則道：“慢些喘氣，在這種地方是很容易心悸的。”

龍星漪聽到這話，漸漸調整了呼吸，而後用微弱的聲音道：“你看......”

眼前的景象對龍星漪而言，或許是十分恐怖的，但對於顧中則來說卻實在算不得什麼。又或者說，顧中則前半生見過的東西，十件裡起碼有三件，都比這棺內的東西更惡心、更嚇人。

棺內不過是一些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屍塊罷了。

這些屍塊與上官錚和邵婉儀的屍首有相似之處，那便是都被使了某種手段，讓他們的血液留存在屍首中而不散開。因此這些屍塊雖然比活人的顏色要蒼白，卻不是屍體常見的青黑色。但與前兩隻棺槨不同的是，因這些屍塊都被切得很小，為了不讓它們浮在水上，上官氏一族將這些屍塊都用金絲細細地拴在棺底一塊厚厚的金板之上。

顧中則道：“我這一生見過許多碎屍，可把人砍碎之後，又用金絲金板供起來的，還是第一次見。”

龍星漪扭過頭去，道：“我雖聽過五馬分屍的酷刑，卻不知道還有將人切得這麼整齊的刑罰。”

顧中則道：“切成這樣，就算他有什麼連環骨、美人皮，也都用不了了。”

龍星漪道：“不知上官一族要這樣稀碎的祭品有什麼用。”

顧中則道：“說不定是專門給上官弗準備的，叫他不至於餓死在這裡。”

龍星漪瞪了顧中則一眼，道：“你不要再講這些話，我聽了隻覺得胃裡不住地翻騰。”

顧中則收了聲，湊到棺前仔細地看這些屍塊。眼前的屍塊排布得十分散亂，腳趾在最上方，眼眶卻在肚臍的位置，手指跑到了肩膀上，咽喉的位置則放在了胯部。顧中則粗略地數了數，這棺內足足有二百餘塊屍體殘片。

龍星漪道：“你在看什麼？”

顧中則道：“龍姑娘，你說一句實話，你父親除了叫你去找東南西北幫的其他三人複仇，是不是也叫你將他們名下的一份財寶也一並找到。”

龍星漪一時愣住，隨後緩緩道：“不錯，可我父親說過，這財寶都是用在正道之上，好過給那些人用來坑害好人。”

顧中則道：“那除了東南西北幫各自保存的那四份藏寶圖外，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情沒有告訴我？”

龍星漪道：“不錯......那日在樹林中我們隻是初次見麵，雖然我信任你們二人，卻也沒必要將一切都和盤托出。”

顧中則道：“我明白，所以我現在問你，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關鍵的話沒有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