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金石為開(2 / 2)

顧中則道:“上官弗若真在這裡活了幾十年,你想他的屎和尿都會從哪裡排出去?”

龍星漪先是一愣,隨即便抽回了手,又嫌惡地看了棺下的水潭。

顧中則笑道:“無妨,流水一衝倒也乾淨了,這世間再沒有比流水更乾淨的東西了。”

龍星漪道:“下麵一點光也沒有,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顧中則道:“是啊,不知道梅兄此刻是不是也在想我,若是想我想得太厲害,衝進來可怎麼好。”

龍星漪道:“你知道跟蹤我們的是什麼人麼?”

顧中則道:“若是知道,那便不叫跟蹤,該叫作隨從才是。”

而此刻站在梅行川眼前的,還真是他的隨從侍女。

梅行川眼前的女子穿著尋櫻前幾日所穿的藕粉色織花緞長裙,但她並不是尋櫻。尋櫻麵頰豐潤,燦若桃花,而眼前的女子是個單眼皮,麵頰也更瘦削些,倒像是一朵初開的水蓮。或許是一路風沙的緣故,她的嘴唇已經乾裂起皮。

梅行川道:“問薔,你怎麼來了。”

問薔先是欠身行禮,然後道:“老爺知道您與顧公子要出遠門,放心不下卻又不便出言阻攔,便叫我跟在公子後麵,觀察公子有無危險,好向老爺稟報。”

梅行川道:“我聽腳步聲便猜到,不是你就是尋櫻,倒是難為你為了不叫我們發現,既不敢騎馬,也不敢走大路,竟還能跟得上我們。”

問薔道:“昨日出門時我吃了五張好大的烙餅,直到現在腳上也很有力氣。”

梅行川笑道:“現下你看到了,我並沒有什麼危險,顧兄十分體恤我,隻讓我坐在這日頭下,舒舒服服地等著他便是。”

問薔道:“六公子本也要一同前來,老爺聽後訓斥他不懂規矩,好不容易才將他留下了。”

梅行川道:“六哥不在府裡陪著孫小姐,哦,如今該叫六嫂了,怎麼倒要來找我。”

問薔麵露難色,道:“老爺本不許我說的,可是六公子在我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叫我求您早些回去,說心裡亂得很,有事要和您商量。”

梅行川思考片刻,道:“可是他們夫妻間起了什麼齟齬?否則也不會這時候匆忙找我回去。”

問薔道:“老爺不許下人多問,對外隻道少奶奶吃多了酒,又受了些風寒,身子不爽,所以不能見人。”

梅行川道:“依你看,六嫂是有病還是無病?”

問薔道:“少奶奶給老爺請安時,我遠遠地瞧了一眼,雖然少奶奶的表情有些愁苦,可麵色卻紅潤得很,不像有病色。便是有病,那也是心病。”

梅行川道:“那我六哥現下還在府中?”

問薔道:“直至我離開府裡,六公子都還在府中,可我見六公子已收拾好行囊,仿佛要出遠門的樣子。”

梅行川看問薔的額頭已冒出虛汗,便指指身旁的平地,道:“坐下說。”

問薔學著梅行川的樣子,也盤腿坐在地上。

問薔道:“六公子還說,知道七公子您不告而彆,多半也是有要緊的事,若是您耽擱些時日再去找他,也不打緊。”

梅行川道:“我想你此刻心裡也不好受吧。”

問薔道:“六公子和七公子都對我恩重如山,如今您二位都有煩心操勞的事,我自然不會好受的。”

梅行川道:“我六哥娶親,你心裡多半不會好受,可你很聰明,也很善良,沒有把這想法表露出來。”

問薔聽見這話,先是一愣,隨後開始躲避梅行川的目光,道:“公子何必再提那些陳年舊事,不過都是年少時的癡妄之語罷了。”

梅行川道:“當年我曾說過的話,現在也是一樣的,你與尋櫻雖是侍女,但我也早已視你二人為摯友。既是摯友,我便隻說真話,若是我六哥願意和你在一起,明媒正娶,我自然會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否則你們這樣好的女孩子若是為人妾室,真真是可惜了。”

問薔道:“我知道六公子對我無意,他對我說過的話,甚至還及不上對尋櫻說得多。”

兩人對視沉默,仿佛真的不再是主仆,而是一對摯友。

片刻後,問薔道:“人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我卻不這麼覺得。”

梅行川道:“怎麼講?”

問薔道:“心裡沒有你的人,你再怎麼努力,他都是看不到的。何苦還要堅持下去,既感動不了彆人,還難為了自己。”

梅行川道:“你如花般的年紀,不該總想這些淒苦的事情。你這一路上難道就沒有看見比梅府內更美的景色嗎?”

問薔道:“我看到了許多以前不曾見過的風景,隻是我說不上來究竟是平澤更美還是這裡更美,這裡的風沙還刮壞了我這件新衣服。”

梅行川道:“這邊的鳥兒卻比平澤的更活潑些。”

問薔道:“大約是我走得太慢了,跟不上公子您的腳步,所以沒看見什麼鳥兒,倒是看見了幾條小蛇。”

梅行川一愣,道:“你沒看見鳥兒?”

問薔道:“沒有見過。”

梅行川道:“之前在林子中,偷看我製服那翠鳥,還學了幾聲鳥叫的不是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