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中則道：“咱們兩個也算一起死過一回了。”

龍星漪道：“若是那妖物一直不離開，咱們兩個會悶死在這裡麼？”

顧中則道：“即便可能會悶死在這裡，你也不願一個人先走？”

龍星漪道：“我不知道一個人能去哪裡，不能報仇，我便沒有臉回家，可除了家人之外，這天下我能信任的人就隻有你了。”

顧中則聽見這話，心裡覺得十分得意，卻還要出言謙虛一番，道：“就算我死了，梅行川也會幫你報仇的，而且他比我聰明，應該不會叫你躺在棺材裡裝死。”

龍星漪道：“這話是沒錯的，梅公子也是好人，可是他有父母兄嫂，他......他有其他的牽掛，我不忍心叫他陪我走太久的。”

顧中則笑道：“所以我這孑然一身的人，你使喚起來就不覺得愧疚了。”

龍星漪不再作聲，不是因為不知該怎麼回答顧中則的話，而是因為這棺槨太狹窄，她已經聽到了自己與顧中則的心跳聲。

也許是龍星漪的錯覺，她仿佛聽到了自己與顧中則的心跳此刻已到達了相同的頻率，她不知道這是不是人們所說的心意相通。

棺外，火屍口中的綠色火焰已經熄滅。

火屍走到了這第四隻棺槨跟前，想要將棺蓋抬起。可棺蓋和棺身結合得嚴絲合縫，而那火屍又沒有顧中則這樣纖細的手指與堅硬的指甲，隻得胡亂地伸手在棺外揮舞著。

龍星漪聽到聲音，道：“它能打得開這棺蓋嗎？”

顧中則道：“至少這兩個時辰裡，它的指甲還長不出來，筋骨也不會像我這樣靈活。”

龍星漪覺得後腦被棺底的漢白玉硌得難受，便轉了轉自己的腦袋，想換個舒服些的姿勢。龍星漪一轉頭，左耳突然碰到了顧中則的右耳。兩隻耳朵原本都是冰涼僵硬，可就是這樣一碰，猛然間都變得熾熱發紅。

可惜棺內漆黑一片，否則這兩隻紅紅的耳朵，讓人見了隻會覺得好笑。

片刻沉默之後，龍星漪又道：“可是等到機關打開，就算咱們出得去，又要怎麼阻止這團火離開皇陵呢？”

顧中則道：“剛才形勢緊急，我倒沒有想得這麼周全，可是若它非要出去，咱們也不是一定要攔住它。”

龍星漪道：“讓它出去豈不是要為禍人間。”

顧中則道：“人間若是該有此難，咱們就是想攔也攔不住，況且，我也不覺得我對這整個人間都負有責任。”

龍星漪道：“若是昨日你這樣講話，我定要反駁你，可是如今困在這皇陵中，又被關在這棺材裡，我倒覺得你的話是對的，因為這天下眾人也沒一個會來救咱們。”

顧中則道：“咱們若是叫得再大聲些，也許梅行川會進來救咱們，至於其他人，我這輩子就不曾指望過。”

又是一陣沉默，棺內棺外都沒有了聲響。

龍星漪道：“你剛才叫我跳進棺中的時候，我原本是很擔憂的，我怕這棺裡的水有毒，又或是會泡壞咱們的皮膚，可直到現在我也沒有什麼不舒服。”

顧中則道：“不錯，剛進水中的時候覺得冰涼刺骨，現下倒是適應了，不知是不是這水也把咱們當作了屍體。”

龍星漪道：“可是你千萬不能睡去，我聽說在涼水中若是睡著了，便再也起不來了。”

顧中則深吸兩口氣，想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更加清楚些。

突然間，顧中則像是被電擊般，抓住了龍星漪的手，道：“龍姑娘，咱們兩個是不是忘了什麼最重要的事情。”

龍星漪也被嚇了一跳，道：“什麼事？你是想說這棺蓋從內不容易打開麼？”

顧中則道：“咱們兩個躺在這裡，就像是兩具屍體。”

龍星漪道：“不錯，所以我才叫你千萬不要睡著了。”

顧中則道：“可是這棺中，本來不是應該已經有一具屍體了麼？”

龍星漪聽到這話，先是一愣，然後趕快伸手四處摸了摸棺內。可除了顧中則頎長的身軀外，她什麼都摸不到。

顧中則心中道：“難不成上官氏還特意放了一具空棺，可就算是空棺，也該是放在最邊上才對，怎麼會放在中間呢？”

龍星漪摸過自己這一邊，確定什麼都沒有，還是不放心，便伸手從顧中則身上越過，想要摸一摸另一邊的棺體。

顧中則被龍星漪這樣一摟，頓時便將眼前的艱難險阻都拋在了腦後，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許多風花雪月之事。

片刻後，龍星漪口中發出“咦”的聲音，將顧中則的思緒拽回了現實。

龍星漪道：“奇怪的很，我摸著棺內似乎有些剌手的東西，可惜我把夜明珠扔了出去，不然可以照亮看看是什麼東西。”

顧中則聽見這話，便也伸手去摸身旁的石材，的確摸到些東西。

顧中則用手指分辨出那都是些排列有致的魚鱗片，大約就是出自先前看到的那些小魚，不知被誰黏在了棺內。

正當顧中則要將手移開時，突然間發覺，那些魚鱗都被人刻下了極為細小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