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中則淺笑道：“也許是為了殺人。”

柳沅淇道：“可是他並沒有殺我們，看起來也不會殺了那個老婆婆。”

梅行川道：“也許他要殺的人不在這裡吧......我想他不會再到這裡來了。”

顧中則道：“柳姑娘，你又有什麼事情想不明白的？”

柳沅淇道：“那老婦說，已有十年沒有出過村子了。”

顧中則道：“不錯。”

柳沅淇道：“可我一路上將這個村子仔仔細細瞧了個遍，發現所有的屋頂都是這兩年新修的。”

梅行川道：“何以見得？”

柳沅淇道：“你們看那些屋頂上的瓦片，不是泛著青色的粼光，就是泛著暗紅的粼光，這是因為在燒瓦的時候添了碎貝殼或者碎魚骨的緣故......這種燒瓦的方式是東南一帶沿海的漁村村民偶然間發現的，傳到中原最多也不過三年時間，而且還得是像洹陽城那樣繁華的地方才有工匠懂得這些。”

顧中則道：“可能是鄰居修屋頂的時候，順便將她家的屋頂一道修了。”

柳沅淇道：“可這瓦片的顏色、質地，分明就是同一批燒製出來的，總不至於有哪個鄰居這樣好心，將整個村子都翻新了一遍。”

梅行川道：“而且這青紅兩色，也似有深意。”

此刻浮現在梅行川腦海中的，是他在皇陵附近石台之上，用青紅兩色野果擺出的棋盤。

柳沅淇看向顧中則，道：“你呢，你又有什麼想不通的？”

顧中則笑了，語氣輕快道：“我的問題可比你們兩個人的簡單得多，我隻是想著柳姑娘你在東海過的一定是眾星捧月的日子，可我剛才讓你坐在中間，你卻不願意，而梅兄平日裡也是最隨和的，讓他坐在中間，他也不願意，所以我才覺得奇怪。”

柳沅淇也笑了，道：“那你為何不猜一猜，我們兩個人為什麼不願意坐在中間。”

顧中則道：“我剛才還猜測是因為你們覺得這長條凳不牢靠，坐在中間肯定要摔下去，可是咱們三個人坐了這麼久，這凳子還是堅固得很。”

梅行川道：“顧兄你不想想下一步咱們要往何處走，卻在這裡研究起了木凳。”

顧中則道：“你越不叫我研究，我就越想研究，我總覺得這裡麵有什麼問題。”

柳沅淇道：“你真想知道？”

顧中則道：“非常想。”

柳沅淇道：“你已經欠我兩錠金子了，要想知道原因，還得再花兩錠金子......你得還我四錠金子才行。”

顧中則一拍大腿，道：“沒問題，等咱們去了人多熱鬨的地方，我隨隨便便跟人打個賭，就可以贏來很多錢。”

柳沅淇猶豫了一下，道：“我可沒法跟你去什麼熱鬨的地方，等你們帶走了龍姑娘和問薔，我與四哥也要回東海了。”

顧中則道：“東海自然是很好的，可是這中原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你們何不跟我們一道同行？”

柳沅淇道：“因為我怕債還沒有收回來，就又不明不白地被你們騙走更多的錢。”

說完柳沅淇盯著長條凳看了一會兒，然後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估計和我想的是一樣的。我們不願意坐在這中間，是因為剛才那女童坐在她祖母懷中時，結結實實地撒了一泡尿。怎麼，你不覺得自己大腿根下麵濕濕的麼？”

顧中則聽了這話，不知道是該繼續坐著，還是應該趕快起身還好。

梅行川道：“有時候我覺得咱們好像在下一局棋，可從剛才遇到那老婦開始，我又覺得咱們不過是這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顧中則終於站起身，走到裝了酒的水缸旁，道：“你們說用這美酒洗澡，能不能洗掉身上和衣服上的臊氣？”

柳沅淇道：“當下棋的人也未必就比當棋子好一些。”

梅行川道：“不錯，至少若想把這一局棋下完，那些人總得保證咱們活著才是。”

柳沅淇道：“可下棋總得兩方來下，沒有自己和自己下棋的道理。”

梅行川又想起了皇陵，他那一盤棋，不正是自己與自己下的嗎？

顧中則道：“我想不管是多高明的人來下棋，總有些事情是他們預料不到的。”

柳沅淇道：“比如？”

顧中則道：“比如他們一定想不到那孩子在凳子上尿了好大一泡尿，而且我這樣一個嗅覺靈敏的人竟沒有注意到。”

梅行川道：“再精明的獵人也有失手的時候。”

柳沅淇道：“可按照你剛才的話來講，咱們不是獵人，充其量是三隻獵狗才是。”

顧中則將頭探進水缸，使勁兒地吸了吸酒香，然後道：“今日估計是買不到什麼東西了，不如將這酒帶回天青崖。你們知道嗎，光喝酒也是可以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