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星漪的鞋襪早就被五老林中的荊棘與石叢刮破，如今青草剛好掃過她柔嫩的肌膚，叫她覺得癢癢的。

走到正午陽光最燦爛熱烈之時，眾人終於看到了這片原野的邊界。原野的邊上是一條窄窄的小河，河對岸遠遠看去似乎有一個小村莊。

顧中則開口道：“嗐，又是水。說寬麼，若是用輕功，勉強也能過得去。說窄麼，好歹也是一條河，水若是急起來，也是有點兒嚇人的。”

柳沅淇道：“你是讓水泡多了，現在開始怕起水來了。”

就在顧中則想要出言反駁之時，岸邊一陣窸窣聲打破了周圍的寂靜。

四人皆轉頭望去，發現不過是幾隻野兔在啃食青草。

龍星漪道：“看到這兔子，我才覺得自己重又回到人間了。”

顧中則向野兔的方向走了幾步，回過頭向龍星漪道：“要不要我把它們抓來給你玩？”

龍星漪道：“不，不要，它們在這裡自由自在的多麼好，不要打攪了它們。”

苑婆婆道：“你們說的話，那些兔子可都是能聽得懂的。”

苑婆婆的話音未落，那幾隻野兔果然奔向了更遠的地方。

顧中則道：“兔子竟然也這麼聰明，我還以為它們個個都是蠢蛋。”

苑婆婆道：“從前管雲塵也喜歡在宮中養些兔子、鸚鵡之類的，我每天看著它們，就摸透了它們的習性。要我說，這幾隻兔子的老窩一定就在不遠處，也就二十步之內的範圍。”

顧中則道：“哦？那我倒真的想跟上去瞧瞧了。”

說罷顧中則便跟在野兔的後麵，又向前走了幾步。龍星漪、柳沅淇與苑婆婆見狀也跟在他的身後，大約是她們也不想在這豔陽高照的時候趟水過河，想要再多拖延一會兒時間，享受一下難得的平靜與祥和。

這些野兔跑了二十步遠的時候，果真都呲溜一下地鑽進了一個土洞之中。

顧中則道：“還真叫苑婆婆你說準了，它們的家就在這附近。”

苑婆婆道：“這還不能算是它們的家。這些兔子會在這原野之上挖出幾十個這樣的洞來，防的就是你這樣的人，等你靠近它們的時候，它們就挑一個最近的窩躲起來。”

柳沅淇道：“那這些洞裡麵，是否有一個是它們真正的家？”

苑婆婆點點頭，道：“每個窩裡都會存些食物，可隻有一個窩，裡麵會藏著它們的孩子。”

顧中則道：“萬物有靈，看來以後我遇見野兔也不能隨隨便便烤來吃了。”

龍星漪道：“本來也不該吃它們的，你瞧它們剛才玩耍的樣子，與人間的稚童又有何區彆？”

顧中則笑道：“當日咱們在皇陵之外吃的那野雞也活潑得很，你倒不心疼那野雞。”

龍星漪瞪了顧中則一眼，道：“那怎麼能混為一談，野雞的心智是比不過野兔的，就好像野兔的心智也比不過我們做人的。可是野兔已經能夠分辨誰是它的家人，有了舐犢之情，做人的就不該去傷害她們。”

顧中則道：“我知道西南一帶有許多地方的人喜食兔肉，咱們以後遇見那些兔肉館子繞著走便是了。”

龍星漪點點頭，道：“彆人的事情咱們也管不了，隻是不要讓自己的心裡不好受就行了。”

此時不遠處的草叢間又發出了窸窣聲。

龍星漪道：“難道還有兔子沒跑進窩裡？”

顧中則道：“兔子早就跑不見了，怕不是蛇在那裡等著咱們呢。”

一陣清風拂過，把草吹得彎下了腰。

茂密的草叢中露出了一具躺倒的人身。

柳沅淇想要上前查看，顧中則伸手攔住了她。

顧中則道：“且慢，這地方躺著副屍體，多半有詐。”

說罷顧中則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上的野草，又用手指在草地上橫著劃了一道線。然後眾人隻見顧中則將手指塞到土壤之中，捏住草根，稍一用力，便將整條草皮連帶半寸厚的泥土，一下子都掀開來。

草都被顧中則掀到一邊，幾丈遠處那具躺倒的人身也就全都露了出來。

柳沅淇叫出了聲：“梅行川！”

話音未落，柳沅淇已經跑到了梅行川的身邊。

顧中則和龍星漪還愣愣地站在原地，而苑婆婆早已因為瘸腿的疼痛而盤腿坐在草地上，冷冷地看著眾人。

龍星漪輕聲道：“他......梅公子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