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伯前方才說接下來將要去鬼門關,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說是鬼門關,必然就是鬼門關。
活人最怕的就是鬼門關,溫喜今也不例外。
“活人也能去陰間嗎?”她惶惶然問。
翁垂金解釋道:“溫姑娘有所不知,陽間也有一個鬼門關,那裡全是不想往生的陰魂。”
溫喜今昨晚已經見過妖,但還沒有見過鬼,心裡不禁有些發毛,“垂金仙長,你覺得,鬼更可怕,還是妖更可怕?”
翁垂金認真地想了想,“我覺得妖更可怕。”
溫喜今單手托腮,一眨不眨地望著翁垂金,“為什麼?”
翁垂金的理由很簡單:“鬼生前都是人,不必害怕。”
溫喜今思覺有理,“是這麼回事。”
“當然是鬼更可怕啦,我就是妖,一點都不可怕呀。”銀荷聲音懶懶地插了一嘴。
溫喜今寵溺地摸摸它的頭,“我們銀荷是最可愛的妖。”
忽而,溫喜今想起一事,“伯前仙長,那隻衝你來的惡鬼就是鬼門關的遊魂野鬼嗎?”
翁垂金身體猛然一顫,連帶著飯桌都跟著一震,“師兄跟惡鬼交手了?”
溫喜今拍拍翁垂金的手臂,示意他冷靜,“不是伯前仙長,是我,我還喝了他煮的怪茶。”
翁垂金緊繃的神態瞬間舒緩,“不是師兄就好。”
溫喜今:“……”
我的命就不是命嗎?要不要這麼傷人呐?
翁垂金看到旁邊女子的眼簾半耷拉下來,連忙解釋:“師兄有傷在身,短時間內不宜再與人交戰。”
“不宜與人交戰,是嗎?”司伯前右手搭上越嶺劍,笑的分外溫和。
“不是,師兄,我……”翁垂金犯了司伯前的大忌,他最不喜歡有人說他弱,不管出於什麼目的。
翁垂金急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生怕越說越錯。
溫喜今也怕司伯前下一秒就提劍去追殺惡鬼,趕緊出言轉圜:“惡鬼哪有伯前仙長厲害,連我都不怕他。”
司伯前勾眼看她,“不怕惡鬼,那麼我呢?你怕我嗎?”
“我……”
她是該說怕,還是該說不怕啊?
“很難回答嗎?”司伯前似乎沒打算略掉這個問題。
溫喜今緊張得手心冒汗,司伯前的腦回路跟普通人不一樣,她現在還沒摸準他的逆鱗在哪裡。
思來想去,溫喜今咬牙道:“怕。”
“那便好。”司伯前眼梢微挑,如被風拂動的柳枝尖,應當是很滿意她的回答。
溫喜今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押對了。
旁邊的翁垂金也跟著鬆了口氣。
溫喜今又從小簸箕裡拿出一顆茶葉蛋壓在桌麵滾,“伯前仙長,惡鬼是知道你們要去鬼門關,所以才提前過來刺探的嗎?”
司伯前似乎很喜歡看溫喜今剝蛋殼,見她又開始滾壓茶葉蛋,不由得移眼看過去,“從白鵝書生那裡取走當康筆後,扶參派在找神器的事就已經傳的人儘皆知。”
溫喜今一邊剝蛋殼,一邊問:“所以這次你們來舟丘縣沒有立馬知會縣令,就是因為這個嗎?”
“是,但也不是。”
肯定之後又否定,溫喜今掀起眼簾去看司伯前,“我不明白。”
“是掌門的意思,讓我們儘量掩藏鋒芒,最好不要叫彆人知道我們是扶參派的人,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翁垂金說的比較隱晦,但溫喜今懂了。
司伯前才不在乎有沒有人來找他麻煩,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司不惑就是太了解他這個徒弟,所以才特意叮囑一番,以免司伯前在外麵招出一場腥風血雨。
但是,麻煩之所以稱做麻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來的猝不及防。
是夜,亥時。
溫喜今在跳動的燭光裡埋頭寫日記,銀荷躺在窗台,曬著月光呼呼大睡。
重要的事一件不落地寫全,溫喜今捧著紙張通讀一遍後,覺得沒什麼問題,準備把度化進展和頁碼一加就告完畢。
忽然,一陣涼風吹進窗戶,拂熄了不安的燭火,冷的溫喜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拿著紙筆走到窗台,借著月光在日記的末尾寫下度化進展和頁碼。
隨後,在又完成一天工作的放鬆中,把寫好的日記和筆放回匣子,又把匣子放到枕邊,準備落帳睡覺。
剛放下半麵幔帳,灑在床前的月光驟然不見,溫喜今去撩另半麵幔帳的手當即頓住,伸出頭往外看去。
窗戶外麵黑霧翻湧,像是把人聲客棧圍了起來,給溫喜今嚇了一跳。
再聯想到司伯前白日裡說的,自打他們從白鵝書生手裡奪走當康筆後,扶參派在找神器的事就傳的人儘皆知。
溫喜今估計,外麵那團黑霧不出意外是衝扶參派來的。
銀荷躺在窗台上,毫無所覺地翻了個身。
黑霧越湧越急,邊緣凝出無數雙動物的爪子,一伸一縮地靠近窗戶,像是在試探。
溫喜今連鞋也顧不得穿,赤腳下床,飛奔到窗前,一把抓起銀荷,在一雙雙爪子越來越近的試探中關上窗戶。
銀荷被溫喜今的動作弄醒,它碰了碰溫喜今攥緊的手指,“喜今,你還沒有睡嗎?”
溫喜今把銀荷往自己肩頭一放,指向窗外,“你看外麵,知道那是什麼嗎?”
銀荷坐在溫喜今的肩頭,透過窗格看到那團凝出動物爪子的黑霧時,渾身不由自主地一抖,“是百爪移魂君。”
百爪移魂君,單聽名頭就給人一種“來者不善”的感覺。
溫喜今下意識後退兩步,離開窗邊,“很厲害嗎?”
銀荷急聲道:“喜今,快去找二位仙長,它要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