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閉上眼,看不見虛相,薛溯走出去的第一步很穩。
腳下是堅實的地麵,而非軟綿綿的沼澤。
他這才緩慢應聲:“嗯。”
這一聲和剛才說話隔得太久了,久到江尋真都沒反應過來他在應什麼。
她問:“你在嗯什麼?”
薛溯說:“不是你剛才說的麼,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想啊。”
江尋真語調平平:“哦。”
四周又安靜下來,薛溯再一次往前走。
江尋真倒是沒閉眼,她既已知這是幻境,心中也沒甚雜念,自然是沒有閉眼的必要。
此時,四周所有虛相在她眼中都消失不見,隻有那棵斷樹還在。
她目光停在斷樹身上。
斷樹似乎察覺到自己的幻境失效了,樹上幾根枝條扭動起來,似乎有點憤怒。
隨即,它開始說話,聲音直傳進江尋真腦子裡,似乎在笑,笑聲非常尖細,像有人用指甲來回在砂紙上刮:“我可不信你們真的能什麼都不想!”
它的幾根枝條都對著江尋真,似乎很興奮:“我美味的食物——”
江尋真眉梢抬了抬,似乎覺得很無趣。
這表情觸怒了斷樹,它身上的枝條猛然暴漲,像蛇一樣舞動起來,直直朝著遠處薛溯和江尋真身上襲過來。
薛溯閉著眼,隻感覺起風了,好像有氣流朝著他襲過來。
耳側破風之聲雜亂。
他下意識要睜眼。
人閉著眼睛的時候,其餘感官會被放大,因為看不見,想象力也會達到巔峰。
風聲擾了人心緒,似乎危險近在咫尺,薛溯似乎下意識開始警惕。
與此同時,與他腦海中的擔憂一致,地麵也開始震顫,甚至裂開好幾道縫隙,四周毒瘴又悄然而至。
江尋真察覺到,一隻手立刻抬起來,捂住他眼睛,另一隻手抓著斷劍,快速斬斷襲過來的枝條。
手掌覆在他眼睛上,掌心微微涼,反襯得薛溯眼睛處的皮膚有點發燙。
這次沒有隔袖子。
甚至能感覺到皮膚之下血肉和筋絡微微跳動。
薛溯原本腦中一根弦緊繃著,突然來這一下,那根弦驟然收緊,繃緊到極點,然後啪一下斷了。
連呼吸和心跳都跟著停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