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真突然想起思過室裡那場夢。
不知道夢裡的東西和她前世究竟有什麼關係,她思索兩秒,然後懶懶散散說:“冷啊。”
薛溯摸了下鼻子。
江尋真說:“然後呢,你要給我捂手?”
薛溯抓著刀的手收緊了點:“啊?”
他頭一回和人說話的時候沒看著人眼睛,輕咳了聲,道:“也行。”
分明從來沒做過,但他總感覺給她捂手這事挺熟悉。
他伸出手:“隔著袖子吧,你不是不喜歡彆人碰嗎。”
江尋真這時候卻把手收回去了。
她手繼續縮在廣袖中,漫不經心笑:“隔著袖子也不行。”
薛溯手抓了個空。
他手指動了下,旋即聳聳肩,氣笑了:“江尋真。”
江尋真掀起眼皮子看他。
薛溯語氣刺刺地說了句:“你真的——”
江尋真:“嗯?”
薛溯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說惡劣吧,是有點,但他又覺得這個詞不貼切。
但不說話吧,心裡又覺得堵了一小口氣。
半晌他有點煩躁地蹭了蹭刀鞘:“算了。”
兩人又往前幾步,進了妖塔。
一進去就是一條長廊,長廊很窄沒,隻能容許兩個人並肩而過,左右兩邊是牢房的樣子,牢房中黑氣翻滾,都是鎮壓著的邪祟。見江尋真進來,邪祟們好像都感應到了什麼,紛紛嚎叫起來,一時間尖銳的聲音倒灌進耳朵裡,讓人有些難受。
妖塔共九層,層數越高,鎮的邪祟越強。
邪龍被鎮在第九層。
於是便要穿過長廊,從長廊儘頭的樓梯上去。
江尋真走在薛溯側後方,沒走兩步,薛溯卻停了下來。
緊接著,前麵傳來謝煊的聲音——
“阿尋?”
江尋真抬眼看去,就見謝煊也在這。
他左右皆是邪祟,然而他立在其中不受影響,正側目看著江尋真:“你怎麼來了?”
江尋真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他表情一如既往,像是帶了個溫和的假麵,正看著她,似乎完全忘了前幾天思過室裡說要退婚的事。
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就像她沒朝他扔過斬仙石,沒在分級考上一招攻他命門,沒在思過室態度惡劣地說過退婚一樣。
正常人怎麼會在她這樣對待他後,還保持著這種態度?就像那層溫和的假麵是焊死在他臉上的一樣,不管出了什麼事,都不會影響他。
江尋真不後悔這樣對待他,甚至覺得還不夠,還應該再惡劣一些,應該把他弄得再慘一些。
但他這樣雷打不動的溫和假麵,讓人覺得虛偽、惡心。
真晦氣。
江尋真心裡罵了句,她收回目光,懶得和他說話。
薛溯這時候腳步卻略略頓住。
江尋真卻已經往前走,從在他側後方,變成和他並肩,現在又在他側前方一步。
薛溯抱著刀停在原地,目光從謝煊身上掠過一息。
他突然有點走神,想起來謝煊和江尋真的關係來。
——其實按照她和謝煊的關係,應該和謝煊並肩走才正常。
想到這,心口像被不輕不重戳了下,有點怪。
薛溯有點無所謂地聳聳肩。
然而這時候,江尋真也停下不走了。
元秋歸宋輕和南秀走在後麵,見前麵的人停住了,宋輕問:“怎麼回事?”
南秀因為害怕,抓著元秋歸的袖口。
她在危險的環境裡,心中即可看見路,甚至可以無視所有迷障,這會兒她隱約感覺到鎖妖塔裡還有一人。
她低聲說:“師姐,師兄,走廊前麵好像還有人。”
薛溯無視掉心裡那種微妙的感覺,抱著刀回頭,又大大咧咧笑:“不錯啊南秀,這都能看見。”
南秀低著頭。
薛溯又把頭扭回去,問江尋真:“你怎麼不往前走?”
江尋真巴抬了抬,點了下自己側前方的位置:“你不是說走我前麵?”
薛溯本來還有點注意謝煊和周圍人。
這會江尋真和他說話,他注意力就全在她身上了,沒法再多注意點其他人。
他垂目看著她,目光觸及她微顫的睫毛,心裡突然一動:“你停這不動是在等我?”
江尋真有點不耐煩,微微側身就站在了他身後:“你話真的很多。”
前麵謝煊看見這幕,眸色略微晦暗。
又見他們一行人多,他問:“你們是來取龍鱗的?”
宋輕在後麵說:“對。你呢,也是來取龍鱗?”
“是。要去一趟萬劫之境。”謝煊又皺眉看江尋真:“阿尋,你要龍鱗做什麼?”
江尋真不說話,半側側身,讓薛溯徹底擋在她前麵。
她是真的一眼都懶得看謝煊。
謝煊見狀,心裡有些微妙的不悅,酸酸的。
就這麼不待見他?
怎麼能見了他,就躲在彆人後麵呢?
他捏了捏手指,忽略掉心頭酸澀情緒,讓自己和以前一樣,做出那副君子模樣來。
他出聲道:“鎖妖塔危險,你先回去,我幫你取。”
周圍邪祟愈發躁動起來,都掙脫著桎梏,似乎想出來把幾人蠶食乾淨。
四周也愈發冷了。
江尋真不想在這和謝煊扯,鎖妖塔本來就危險,拿龍鱗這件事就應該速戰速決。
她悶聲往前走,一行人便也不再說話,往走廊儘處走去。
然而走到樓梯口,她腳步卻猛然頓住——
原本該在這的樓梯,在他們靠近的一瞬間突然消失了,就像這個地方從來都沒有樓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