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名字背後(2 / 2)

反向套娃 已讀亂回 4672 字 1個月前

早課乾什麼的都有,背單詞短語語文課文,做自己買的課外練習冊,每個人都在忙著進步專心致誌,目不斜視偽裝下有一部分視線遊移到這裡。賀涼有點不好意思,在隱晦的注視下飛快道謝。

嘴唇搭在杯口,下意識吹涼才喝。入口水溫正好。隨著吹氣有絲絲熱氣上升蒸到眼睛上,昨晚上她幫鄭程程寫作業到三點多,眼睛乾澀用蒸汽蒸一蒸正好。

她吹氣製造更多的水蒸氣,隨著絲絲縷縷的熱氣蒸騰眼睛,好像嗓子沒那麼渴了。賀涼淅淅索索的掏出塑料袋,包子被校服口袋壓得扁了,她咬了一口,韭菜雞蛋的挺好吃。沒想到平時強不到的東西,竟然會因為太難搶最後剩下許多。要不是遲到的代價太大,還容易跑炸肺子賀涼很願意每天和鄭程程一起賴床到最後,再去食堂撿漏。

北方的大課間十分具有地點特色,不知道哪個腦子壞掉的領導突然提出衡水模式課間操。

很多學生這輩子都沒去過衡水,但是衡水的光輝灑遍神州大地,利劍一樣紮到每一個學子的心上。比如中考前老師叫所有人把字體改成衡水體,賀涼拚命練了兩個月,實在寫不來。

她的字像她的人,瘦長。老師看了唉聲歎氣“你這個字不難看,就是電腦閱卷可能不好識彆。會扣分的,改吧。”賀涼又咬牙練了一個月,最後折中一點把字寫的矮一點,果然,人矮顯胖,字也是,老師不說她的字不好識彆了,說寫的有點小,大一點就行。

還有課間操“貼人”跑步,一邊跑一邊喊口號。繞著體育場蛇形跑,也不強身健體,也不增長毅力,不知圖什麼。

王子原地伸懶腰,和傅久思摟脖子一起出班級後門:“走,老頭樂去。”

老頭樂說的是去小超市。王子和鄭程程兩個人各有一套歪理邪說,但是想想還有點道理那種。

“上學跟坐牢似的。我一開始還納悶林西高中的欄杆也不高啊,就我這大長腿,找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趁著老師和保安不注意,‘噌噌’兩步準保翻過去。現在想來是年輕了,我翻出去荒郊野嶺的也沒人接應,跑出去乾什麼,和孤魂野鬼打撲克麼。我在這啊就好比那守寡的鰥夫,喪偶的糟老頭,唯一的樂趣就是去小超市倒騰點消磨時間的零食。”

從那以後小超市就變成他嘴裡的“老頭樂”。

小超市遠,在食堂一樓,鄭程程不想動彈,直接報菜:“我要脆骨烤腸。”

“你呢?”

賀涼遞飯卡,“一樣。”

王子並不收,“一個一個刷麻煩,我一塊結了。”

王子並不在乎這仨瓜倆棗,時常免費帶飯。鄭程程還是困,趴桌子上閉著眼睛交代王子,“我趴一會,你買了烤腸揣兜裡就行,跑操鈴聲響起我再下去找你。你不用上來。”

賀涼說:“我也是。謝謝哦~不要竹簽!不好帶。”

王子很酷的走了,傅久思回頭對著賀涼點頭表示“收到”。

集合鈴很長,足夠賀涼跑下樓梯跑去集合點,迎著冷風吃掉一根烤腸,把小塑料袋團吧團吧塞進褲子口袋。跟著一二一的節奏,從操場一路跑進教學樓。

“夠傻B,誰發明的打地鼠跑步,一步一竄。”王子罵了一句。

走進教學樓的雨搭,所有人仿佛進入解除黑魔法的結界,好比安徒生童話裡變成天鵝的王子在夜裡回歸人形,變成地鼠的學生進了教學樓回歸雙腳走路。

衡水跑步具體什麼樣已經不可考,但是到了這裡大概經過不斷改良已經變成一種極具觀賞性的原地跑步模式。六列縱隊在教學樓自動合並成雙排,學生嗡嗡的交談聲在樓裡共鳴。

“哎?公告板換內容了?”

一樓大廳正中央常年立著一塊十分高的公告板。之前是高三優秀畢業生履曆和錄取分數、院校和寄語。長長的一排,正反麵,放了一個多月依舊天天有人來看。

現在對著大門的位置貼上幾張大紙,想進班級、想上樓的學生都要經過這個位置,誰看了都忍不住看兩眼。

於是今天得隊伍行進的比以往慢。

賀涼也是,生怕學生都是近視眼看不清似的,竟然用一溜二開大白紙,巨大的黑體寫著“貧困生公示名單”。

一排排的班級姓名,家庭情況。賀涼原本沒什麼感覺,直到王子突然十分暴躁的“艸”了一句。

她去看,隻看到王子咬緊牙根要發火又無可奈何的忍著,以及傅久思垂下長睫毛一副遊離,事不關己樣淡漠臉孔。

賀涼收回視線。都說人對自己熟悉的東西會產生視覺敏感,目光掃過牢牢抓住“傅久思”三個字。

高一(十)班,傅久思……品學兼優……十歲時家逢突變。車禍中父母當場死亡,哥哥在ICU多日並發症死亡……欠下高額債務……現定二級助學金。公示時間……舉報電話……”

白字黑字上的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有一個心酸的故事或者事故。在竊竊私語裡賀涼拚命忍住回頭看一眼傅久思的欲望。她想如果她是傅久思大概不想麵對任何目光,善意,惡意,不屑,同情……不論哪一種都帶著自上而下的打量,檢視他的人生,最後衡量這個人的苦難是否匹配那兩千塊的助學金。

同班裡有人發現了,爭先恐後的試圖看的個清楚。進班級的隊伍更慢了。

王子更焦躁,兩千塊錢至於把一個人的家底抖摟出來,在大庭廣眾之下曝光?!沒見過這麼給錢的,這和天橋底下寫大字1報要飯沒區彆!

隻是要飯的故事都是假的,傅久思這個肯定真!還不如是假的讓人心裡來的好受點。王子新交的兄弟被人當做動物展覽、賞玩這件事讓他心裡不痛快,大吼一聲,“磨磨蹭蹭看屁!給老子快點走!”說著推搡起來。

賀涼暗中發力,推波助瀾,隊伍在幾聲“誰踩我?”的驚呼裡突然走快起來。

上到樓梯轉角賀涼低頭隻看到傅久思的一個頭頂。他發絲柔軟,自來卷微微蓬鬆的服帖著趴在頭旋。

像它的主人,在這個節點注定不可抑製的卷入流言蜚語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