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內測20 他和老頭兒有點像(1 / 2)

手術進行地很順利,艾倫那顆瀕臨衰竭的原生心臟從他體內被摘除,冰冷但是穩定運作的電子心臟取而代之。

男生從麻醉中醒來,感受著自己強勁而有力的心跳聲,再次淚流滿麵。

他從未如此強烈地感受到,他的下一秒是安全的,他的生命終於從懸崖邊被拽了回來。

“醒了就起來。”

談醫生說道,同樣寫了幾頁紙的注意事項遞給艾倫。

已經完成手術中輔助工作的遊弋在手術室外和牧妍閒談。

遊弋:“你們是艾倫的朋友嗎?他之前一直是和父母過來的,每次都鬨得不太愉快。”

牧妍猶豫了片刻回道:“不算是,是我們提供給他電子心臟的。”

遊弋擺出驚訝的表情:“直接提供給艾倫?那可不便宜。說實話,我老早就覺得艾倫會偷偷自己來做手術。他可是個計算機天才,銷售渠道他肯定能自己搞定,隻不過一直沒有湊夠購買電子心臟的錢而已。”

牧妍沒有多說,隻不過告訴遊弋,他們應該還會送幾個病人過來。

遊弋皺了皺眉:“你們難道手頭還有很多義體麼?”

牧妍有些警惕,沒有貿然回答,卻見眼前的小談,突然將她拉到角落處.

他四處張望了一會兒,似乎確認了什麼,然後回頭對牧妍說:“你們有多餘的電子肺嗎?”

牧妍略微驚訝:“你也需要換器官嗎?”

遊弋小聲說:“不是我!是談醫生。他肺情況很不好,已經咯血有一段時間了。”

牧妍:“談醫生?”

遊弋:“你小聲一點,被他聽見就……”

“小談,跟我過來。”

談醫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有了遊弋的話在先,牧妍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談醫生的臉色確實很差,沒過一會兒就會忍不住咳嗽。

被談醫生嗬住的遊弋像小雞仔一樣乖乖跟在談醫生後麵,臨走之前衝牧妍擠眉弄眼,讓她記住自己的話。

遊弋學記憶中的小談揉捏著衣角,一副不安的樣子:“談醫生,我……我……”

談醫生看了他兩眼,默默開始收拾手術室,遊弋見狀趕緊上前幫忙,把談醫生請到一旁坐著。

收拾東西到一半,遊弋還是沒有忍住,回頭對談醫生說:“醫生,我偷看過你的病檢記錄,肺部病變和局部液化壞死已經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了!你都咳血好久了。而且……而且不止是肺……”

談醫生看他言辭真切,擔心到眼淚汪汪,不由心軟。

“你也說了,如果為了恢複健康,我要換的可不僅僅是肺。但是小談,我年紀大了,哪怕隻有年齡增長帶來的自然衰竭,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

“那就都換掉!把那些病變的部位都換掉,不就可以了嗎?你明明知道的,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呢?我知道你和艾倫他們家不一樣,你是無信仰者!”

談醫生輕聲說道:“那麼誰給我換呢?”

遊弋突然沉默,她和小談都知道,目前下城區沒有人有能力為談醫生做手術。

“但是我們可以去上城區!總可以解決的!”

“沒有必要,小談。我在這裡生活了三十年了。如果我大麵積更換電子內臟,它們需要被定期維護,我必然無法再長期待在這裡。”

“更何況,每個人和機械義肢的兼容度,是很不一樣的。像內臟這種靜置器官倒還好,它們隻依賴於生物本能,很好適應。但是,四肢不同,它們時時刻刻需要接收來自大腦的指令。更彆說手了。”

“小談,你還記得之前在這裡更換了機械手的女人嗎?”

談醫生目光柔和,帶著一種堅定而又成熟的力量。

“三年了,她仍然不敢細碰她繈褓中的女兒,她害怕自己因為控製不好機械手而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害。”

說這話的時候,談醫生舒展了一下自己的五指。

他的手也不再年輕,皮膚上滿是褶皺,都是歲月的痕跡,但是骨骼修長,反應靈敏,直到如今仍然能完成非常精細的手術。

在這一點上,他非常年輕的學徒小談,甚至都遠遠比不上他。

“我老了。現在是內臟,之後慢慢會是四肢,甚至大腦,總有一天,我會被迫不得不把自己完成變成一個機械人類。小談,我不想那樣。”

原身體小談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經曆了生活的困苦卻難得保留了一顆赤子之心。

這或許也是談醫生收留他並且認可他的原因。

但是閱曆的差距讓他此時此刻,終究無法理解談醫生的固執。

遊弋:“談醫生,我一直都記得你當年救我時對我說的話。我沒有錢作為診費,沒有親人,一直都渾渾噩噩打零工活著。被撞到之後,一開始好疼好疼,後來卻漸漸麻木了。您為我做手術的時候因為物資短缺,並沒有給我上麻藥。您一直跟我說話,希望我保持清醒。但其實我當時已經不覺得很疼了,那時候的我也聽不懂您講述的那些故事。現在想來,那真的是您難得一次性說那麼多話的時候,就為了救我。您說您那麼努力地救這麼沒有用的我,為什麼不救救您自己呢?”

她作為小談的扮演者,按照規則需要遵循原身的行為邏輯。或許是因為讀取了小談的記憶的緣故,她甚至覺得她此時的情緒和性格似乎都不自覺地向原本的小談靠攏。

談醫生伸手揉了揉遊弋的頭發:“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這是自然規律。我和艾倫不同,他還那麼年輕,他確實值得為這一生去搏一把。但我已經到暮年了,我這一輩子經曆過戰爭,經曆過巨大的自然災害,享受過過鮮衣怒馬、華服美食的日子。我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我去過十幾個星球,數不清的城市。我想要最後,也作為一個完完整整的人類,自然而然地,迎來我最後的歸宿。”

遊弋聽著他低沉而平緩的聲音,突然覺得,他和老頭兒好像。

最終,誰也沒有說服誰,談醫生為她擦乾淨眼淚,將她推出了門。

“之後的手術都比較簡單,我自己可以搞定。你出去走走,彆在這兒煩我。”

…………

臨近黃昏,暗淡的陽光下,曲折幽深的小巷兩側,危房林立,破敗不堪。

路邊的商鋪仍然使用著最原始的那種霓虹燈管,一刻不停地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離開診所,遊弋終於有機會親眼一睹下城區的全貌。

她其實對這種景象並不陌生,她和老頭兒相依為命的那幾年裡,荒星上的環境比這裡好不了多少。

有所不同的是,下城區的人口密度相對更高一些。

大路上經常能看見行使的車輛,鳴笛聲此起彼伏。

尤其是幾輛身軀龐大的貨車,從身邊駛過的時候,留下一串黑煙,看來用的仍然是最低劣的能源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