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好想你。”(1 / 2)

特級咒物觀南鏡 NINA耶 5531 字 1個月前

六眼果然不是比品如的頭頂還綠的綠,也不是黑的。

隻有花禦沒騙他,確實是藍顏色。

很簡單地歸納為藍其實也不準確,觀南鏡從沒見過這麼一雙眼睛,仿佛裡麵有某種獨立於生命外的生命在轉動,於是宇宙星辰一同在其中環繞並行。這是一雙超規格的、超自然的眼睛,簡直是擁有神力,難怪可以看到平凡人類與咒靈無法看到的東西。

又或許他曾見過這雙眼,甚至是很近很近地見過,隻是忘記了。被獄門疆束縛住、像一隻被蜘蛛成功捕獵的白毛蛾子一樣站在他僅兩步之外時,這雙眼睛緊緊地鎖定著他和羂索的殼子,情緒的失控那麼顯而易見,明顯是認識他們的。

五條悟管羂索叫夏油傑,又發現了眼前隻是假貨,這不奇怪,他們都是咒術師,互相熟悉也是正常的。

但五條悟還管他叫學弟。

怎麼會……

他以前和夏油傑,還有眼前的“最強咒術師”,是認識的嗎?他們念過同一所高中嗎?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又是何時失去的記憶呢?

羂索又為什麼,刻意選了一副這樣的殼子,他會繼承身體原主人的記憶,明明應該什麼都知道的,卻什麼都沒有告訴他……

觀南鏡本能地向著五條悟邁了一步,卻被身邊人一手就輕鬆地按住了脖頸。

“真是,鏡都這麼貨真價實了,你怎麼還會懷疑我啊?”羂索笑著拆掉了頭上的縫合線,掀起頭蓋骨來,大笑著:“你這家夥,這也能看透,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

在這一刻之前,他其實和羂索度過了相對來說關係最緩和的一個月。

如對方所願,觀南鏡不再和任何人或咒靈往來,隻和他在一起,為他做事。

說是做事,實際上無非是回到項鏈裡,被對方帶著每日出門,了解清他的計劃罷了。在一個月的時間裡,他們最起碼在澀穀踩點了七八次,具體的位置、時間、車次、人流量,細致到每一層的每一個隔間、樓梯和通風管都要記清楚。

觀南鏡偶爾會出來,因為不是人類的形態,所以並沒有什麼人會看到他。大家最多會為了站在地鐵站中的高大袈裟男愣神,多看幾眼,覺得他像剛從什麼《朝五晚九:帥氣和尚愛上我》的片場剛跑出來的,但很快就在工作的驅趕中失去好奇,匆匆彙入人群。

人潮洶湧,一波又一波地在複雜龐大的地下空間中漲落。走完站台,他們又踏上鐵軌,順著地鐵線穿梭到相鄰的地鐵站,像是兩隻在地下城市網絡中爬行的蜘蛛。

其實這種事交給咒靈做就夠了,看地鐵的圖示也足夠清楚,觀南鏡並不懂羂索為什麼非要親力親為。

“就像名將總是喜歡自己養馬,武士要親手擦刀一樣……”羂索沉穩地踏在鐵軌上,四壁回蕩著他輕柔的、簌簌的腳步聲,遠方逐漸傳來地鐵呼嘯的聲音:“我喜歡布置自己的戰場,就像是親手打造一個舒適的家一樣,這樣才能放心地告訴彆人——歡迎你們前來做客。”

有燈掃到牆上來,地鐵正衝來,然而站在原地的他卻完全沒動,隻是看著漂浮在半空中的觀南鏡,衝他伸出手,眉眼含笑,溫柔地說:“來我這裡,寶貝。”

“奇怪……”列車慢慢減速了一段路程,駕駛員和控製台聯係:“軌道一切正常,對嗎?”

“當然啦,監控無誤,車輛情況完全正常。”對麵納悶地說:“這可是地鐵中段,連老鼠都沒有,怎麼會不正常。”

沒有老鼠,但感覺剛剛有個人站在那兒,天啊……駕駛員揉了揉頭,道歉道:“沒事,我隻是確認一下——”

“沒關係。如果今天狀態實在欠佳的話可以申請調班……”

晚上如果無事,他就陪觀南鏡讀書和下棋,偶爾會彈彈古式琵琶。觀南鏡聽音律的功夫很好,差勁的反而是這具屬於夏油傑的身體,羂索調子倒是沒彈錯,但精確的是他的技藝,而不是屬於夏油傑的耳朵。他一邊彈,一邊感覺腦子裡自動翻滾出一些往事來。

當然是屬於夏油傑的往事。這是哪一年的年節?反正大概是無家可歸,和他一起出差做完任務後,就被夏油傑帶回了家。他的父母顯然有點恐懼和痛苦於本來就身為“異類”的兒子又帶回了另一個怪物,於是白天大部分時間裡,他們都在出門散步,看夏油傑以前的學校、愛去的遊戲廳、和女孩約會過的咖啡廳,晚上回來就窩在房間裡一起玩遊戲。

也不是所有時間都在打電動,其實在最後兩三天,他們更多隻是安靜地待在一起,像兩隻於暴風雪夜縮進巢穴中避寒的燕,分享同一副耳機,同一首歌和同一個頻率的心跳。觀南鏡常常窩在柔軟的被子上就這麼睡著了,但耳機還戴著。於是夏油傑也不動,還是躺在他旁邊,隻長久發呆般看著他,偶爾輕輕摸摸他的鬢發。

回憶如此鮮活,連氣味和溫度仿佛都一同在音樂中升騰在了現實裡,仿佛夏油傑不是被他奪走了身軀,而是在借著他複活一樣。但這當然是不可能的,羂索任由腦海內的記憶和情感發酵,翻滾如海,依然彈得不動如山。直到觀南鏡又蒼白又小了一圈的手掌按到他的手背上,小貓爪按人似的:

“音亂了。”

屬於夏油傑的手掌微微發顫,但下一秒就恢複了平靜。

“太久不碰,手生了。”他從容微笑著,抱著琵琶起身:“還是下棋吧?”

澀穀是他精心設計了太久,一定想要下好的一盤棋,羂索允許自己失敗,但每一次都隻會越發專注和狂熱地渴望成功。在棋盤上他無數次模擬進退,動手前一晚,最後一盤棋,他少有地和觀南鏡換了邊,自己執白,叫他執黑先行。

觀南鏡下棋下得和羂索水平相當,風格也一模一樣,畢竟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教了很多年,雖然他不記得了,但他也從來沒有真的忘記。於是白子步步突圍,卻還是棋差一著。

落了先手就是這樣要命。

羂索滿意起來。外頭大風起,屋內香爐煙依然輕盈而上。觀南鏡清死棋,點了點被圍困在中間的白子旁的一顆黑子,說如果這顆也是白的,棋局就活了。

“可它不是呀。”羂索手撐著臉頰微笑:“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落子就定了,不會變。”

但觀南鏡不是棋子……嗎?

此時此刻,關於棋盤的論述尚且還帶有餘溫,他感受到了一種燒灼般的強烈痛苦,但不是從這具虛假的肉體本身而來的——是從羂索脖子下的項鏈,從他還在漆黑一片中不甘跳動的心臟中所蔓延出的強烈痛苦。對方看著他的神情依然無比溫柔,紫色的眼睛仿佛無暇的水晶,語調輕柔,手掌溫熱,像是完全不懂他在難受什麼:

“怎麼了,寶寶?”

“你到底是誰?”

在你眼裡,我又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詢問的並不是顱頂下的那顆大腦,而是正閃爍著淚光的紫色眼睛的主人,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與此同時兩人麵前的五條悟正在說:“傑,你這家夥,到底要被彆人擺布到什麼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