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1314號表白單(2 / 2)

夏日潮濕錄 修橘 4164 字 2個月前

漫天的試卷如雪花一般從天空而散,嘩啦啦地落在地上,鋪就了整個教學樓下的小廣場。

盛大、壯觀又震撼。

初芒一步步踩著那些能將人送至好遠好遠地方的試卷,上麵的黑筆和紅筆像是在打架,她掃了幾眼,便轉身從過道處上樓。

這個時候的辦公室也熱鬨非凡。

學生和家長來回穿梭在裡麵,來對答案的、提前關心各個院校的,各種聲音喧鬨得像煮開的沸水。

留著怪異的鍋蓋頭的男人拖了拖快要掉下來的眼鏡,看到初芒的身影後,抿了口茶,笑眯眯地問了句考得怎麼樣。

因為班主任這個萬年不變的頭型,整個一班的人私底下便也就喊了他三年的“鍋蓋頭”。聽說讓鍋蓋頭變成鍋蓋頭的,是他那前額按耐不住後移的發際線,理發師拆東牆補西牆,直接給他強裝了個厚劉海,幾番修剪,鑄就了鍋蓋頭的形成。

高考這個事不提還好,一提便有種被叫來辦公室問話的壓迫感,初芒捏了捏褲縫,含糊道:“一般般吧。”

“你後期的努力,成績漲幅老師都看在眼裡,我看南大不成問題!”

南辭大學。

是她曾在百日誓師大會上貼在心願卡片上的大學。

兩人又聊了會兒高考,鍋蓋頭才切入正題。

沒多大的事,明天高考生要集體返校參加畢業典禮,而他們班班長夏涵之,也就是初芒的室友之一,昨天就坐上去旅遊的飛機了,所以明天典禮上管理秩序、發放東西的重任就落到初芒身上了。

初芒點點頭,剛接過點名冊,就聽到坐在前排辦公位的女老師捧著手機一臉震驚地轉過身來說:

“那個上新聞,靠左手寫完卷子的學生是咱們三班的啊!”

這件事初芒也有所耳聞,說是有個學生右手綁著繃帶不方便寫字,整場高考都是靠左手寫完的。高考結束後南辭市新聞記者還特地找到他想采訪,可被他給拒絕了。

所以這個“事”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的,對應事件的關鍵人物倒是鮮少有人知曉。

“對,是咱們班的學生,”三班班主任從學生堆裡探出身子,最近被這個事搞得也挺煩的,麵愁苦色,“他媽媽說就高考前一天出了車禍,整麵車窗往他身上一砸,幸好沒骨折,要不然還得留院做手術啥的,右手做了包紮第二天就匆匆上考場了。”

“試是考完了,但也不知道結果怎樣,可惜了啊,以那孩子的水平,雙一流穩穩的!”

另一位老師也加入話題,“他家長急死了吧,偏偏在緊要關頭出了這檔子的事。”

“可不是嘛,”三班班主任說,“他媽早上還打電話過來說如果考得不好,讓我推薦推薦比較好的複讀班,讓孩子去複讀再來一年。”

“哎,複讀多累啊,說到底也是苦了孩子哦……”

“初芒,”鍋蓋頭喊了她一聲,將她從老師們的對話中回過神來,“明早儘量來早點啊,跟著張佑安先去教務室把咱們班的畢業證拿過來。”

初芒應了聲好,便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依舊還在討論著剛才的事,皆在惋惜一個有為少年在人生大事上出了差錯的感歎。

“那孩子叫什麼啊?”

“叫……”

話語聲被關上的門給吞滅,初芒沒繼續逗留,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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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霞租的房子就在學校隔了幾條街,是托熟人介紹的,水電齊全,家具也保留了很多,初芒基本可以拎包入住。

才結束打掃宿舍衛生不久,就又要麵臨新家的整理,初芒有些頭疼。幸好劉霞走之前幫她把床鋪被套都準備好了,初芒掃了下浮灰,便就犯懶地往床上一趴。

房屋已有年頭,灰白的天花板角落裡築巢著蜘蛛網,網線灰蒙蒙地蹭了許多浮塵,一直延伸到臥室的窗台處。

窗台上裝了防盜網,上麵側擺著一個廢棄的紅色釣魚竿和漁網,從初芒的視角看過去,能堪堪看見那漁網後麵,便是她鄰居家的陽台。

陽台上掛了幾件男士衣物。

初芒火速把眼睛移開了,覺得這筒子樓的構造還挺特彆,應該是呈“L”型建造的,而她和她鄰居,就剛巧住在拐折處。

興許是今天一天太累了,初芒迷迷糊糊中就躺在床上睡著了,等醒過來悶著一後背的細汗,黏人又潮膩。月光攜著對麵樓內的燈光一同跳躍進窗台裡。

又熱又餓。

已經快十點了,初芒左右執量了下,還是打算起身去樓下買點吃的填填肚子。

初芒漫不經心地滑著手機搜著附近還未打烊的小吃店,手沒注意便任憑獵獵狂風將鐵門“砰”地一關——

下一秒,隔壁屋子的大門倏然打開。

麵前走出來一個男生,他的手還虛虛地攏在門把手上,腳步登時頓住。

穿著像是要融進黑夜的黑色短袖,標板的身形沿著衣擺輪廓流暢舒展,右胳膊上纏著細細麻麻的繃帶。

初芒的目光一頓,抬眼向男生望去。

他的右眼上皮遮著紗布,一道斜挎的膠布將其固定住,成了整張臉上很難忽視的印記。

可他另一隻眼睛,正攫住黑暗,緊緊地盯著初芒。

月光似一條無形的線,縈繞在兩人身邊。

霎時,長風驟起。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