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們年輕而高貴,自負又自戀。……(2 / 2)

“來是來了。”

顧立峰回身看了眼女兒,又衝妻子使了個眼色,隨即又回頭對老太太道:“我這女兒身體不好,今天不知道怎麼又過敏了,所以不好意思叫她來給您打招呼。”

“過敏是小事,叫她上前來我看看。”

沒想到海雲會主動要見顧宥縵。

顧以寧臉上笑容有些僵硬,垂落的另一隻手攥緊了拳頭。

周明嘉的目光一直落在顧以寧身上,自然注意到了她這片刻的失儀,她眉頭微挑,覺得有趣。

在父親回頭叫她過去的時候,顧宥縵揩了揩嘴上的餅乾屑,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提著裙擺走上前。

海雲的目光先掃過她整個人的身量,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目光落到了她臉上。她隻上了淡妝,仍可見臉頰和下顎泛紅的過敏,但勝在皮膚白而細膩,雖有些瑕疵,卻也可憐可愛,最主要是那雙眼睛,睫毛濃密,眼尾上挑,清澈秀美。

海雲鬆開了兩隻手,向顧宥縵伸出了掌心,“好姑娘,來。”

不知道這是演哪一出,顧宥縵有些抵觸這樣的親昵,她掩著披肩俯了俯身,態度謙遜地道:“我病了,不好將病氣傳給您,賀您長命百歲,壽比南山。”

“好,好,好閨女,你叫什麼?”

“顧宥縵,寬宥的宥,緹縵的縵。”

“縵,帷幔,倒是合得起。”海雲點點頭。

顧立峰心裡一咯噔,不是發慌,是心頭一跳,他想,難道老太太是要……

意料之外又似情理之中,老太太下一句就問顧宥縵:“定親了嗎?”

所有賓客都注視著他們,顧立峰人都飄了,他難掩激動,連聲道:“沒有!沒有!”

海雲點到為止,“你三個女兒都很好,漂亮,端莊,各有出彩,你有福氣啊顧老板。”

“是,是,不瞞您說,尤其我這小女兒,她一出生,家裡的生意就蒸蒸日上,是最有福相的!”

顧立峰是順著老太太的話往下說,沒想到他這話無疑竟然合了老道說的“大旺之相”。

父親的諂媚讓顧宥縵唇角掀了掀,想嘲笑,又覺悲哀。

海雲又看了看顧宥縵麵相,見她上庭飽滿,山根高挺,骨骼線條流暢,渾然天成,她連聲說了兩遍:“真好,真好。”

他們在這一桌逗留太久,四周賓客有了些騷動,明嘉上前輕聲提醒道:“海雲,該往前走了。”

“好。”海雲略一點頭,稍稍平複,又朝顧立峰和隋夢蓮交代,“你們不急著走,吃過午宴,來樓上找我聊會兒天。”

“好的,老太太。”顧立峰的殷勤都寫在臉上了,跟了幾步,將海雲送到了前麵才回過頭來。

上午出門時,他對顧宥縵還沒什麼好臉,這會兒回來,朝著女兒看了又看,握著顧宥縵的手臂,仿佛握住了什麼榮華富貴。

顧宥縵手臂往回一勾,抵觸地躲開了他的觸碰。

不在意她的疏遠,顧立峰自顧自道:“你多磨多難,福氣原來在這。”

……神戳戳的。

顧宥縵神色淡淡往前看,目光定格在老人身側的青年身上。

總有些眼熟,好像不久前見過。

他並沒有刻意地直起肩膀,背影鬆弛,寬闊肩背甚至有些微佝,透出一種渾然天成、萬物著我的貴氣和精英感。

她微哂,想到可能真正的old money大多具備這樣鬆弛而又內斂的氣質,他們小眾,但在八十億人口的地球上也並不唯一。

主持人上台了。

一場壽宴弄得像發布會一般,先是周家老大周春景發言,然後是老二周夏時,子輩發言完,又輪到孫輩上台講話。

隋夢蓮和顧立峰感慨:“周家人關係真好,老太太也真沒什麼架子,連兒子都直接叫她名字。”

“沒架子?老太太年輕時候就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周老太爺在她麵前都要讓三分。”

顧立峰眼睛盯著前麵,聲音很低地道:“周家百分之七十的產業都能被老太太捏在自己手裡,老太太還沒有老糊塗。你看著周家這些人都這麼風光,其實都不過是老太太的代理人,還不如我這當老板的自在,在這周家,老太太是最精明的一號角色。”

“照你這麼說,周家這大兒子手裡也沒實權?”

“周家最大的生意在海外,她倆個親兒子都守在國內,倒是一個小女兒和長孫常年在外,古時候打仗還有鞭長莫及,擁兵自重一說,你說這周家,手上真正有實權的是誰?”

隨著主持人的介紹,燈光打向一側。

兩三階的台階,男人隻邁了一步走上台,他西裝筆挺,步態沉穩有力,隨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走至中央,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了聲筒。

毫不誇張,台下一片少女壓低了聲音尖叫。

隋夢蓮都被年輕人穩重練達的氣場晃了晃眼,她極其小聲道:“你是說,周家下一代掌權人就在周冬蟬和周惟深之間了?”

顧立峰借著抿酒的姿態回答道:“大錯特錯,周冬蟬當年非要嫁個老外,就算老太太想,周家人也不會答應讓周冬蟬掌權,周家真正的繼承人,隻有台上那一位。”

“感謝周惟深先生的精彩發言!”

隨著主持人上台,男人交回話筒,從另一側下了台。

顧宥縵支著下顎,注意力在開小差。

她是攝影師,擅長的不是站在聚光燈下侃侃而談,而是在台下審視被觀察對象。

男人步態沉穩,溫和冷冽如高嶺之花,典型的阿爾法男,直鉤釣魚的典範。

最高級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不同於花花公子遊戲人間的主動,他們得體而疏離,習慣於享受彆人的愛慕與崇拜,不拒絕,不主動,也決不會輕易說愛。

如同冷青鬆,他們年輕而高貴,自負又自戀。

她打交道最多的也是這樣的精英階層。他們有一套細致的世界觀、價值觀,精致而挑剔,自我包裝苛求完滿,就像商圈裡精致的酒,無一不散發迷人魅力,又帶著矜貴的距離,但包裝下真實的味道,也許平平無奇,又可能還不如一瓶奶啤來得體貼而溫馨。

和這樣的男人最好保持距離,做朋友時的魅力遠勝於做戀人,一旦距離被拉近,他們精致利己的侵略性就會暴露無遺,要麼忍受他們的自戀與自大,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要麼在難以忍受的磨合中落得一地雞毛,慘淡收場。

少女們被荷爾蒙吸引的春心萌動她能理解,但她篤定地想,她絕不會喜歡上這樣華而不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