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我,你和周家那位大少爺說得這麼直白了,他什麼反應?”
回憶起對方原話,顧宥縵道:“他說要考慮一天。”
杜成霜拍桌而起,“彆想了,什麼考慮一天!他要說考慮幾天,那算是猶豫,一天,這就是在想用什麼理由拒絕你,連男人都知道合約婚姻不靠譜,所以,親愛的,彆衝動,冷靜,今天好好睡一覺,明天再來想你今天說過的話,好嗎?”
彼時華燈初上,黯淡的窗外黃昏餘光將她們的坐影都拉得很長。
遠處高樓大廈燈火通明,窗外是喧鬨,窗內是沉寂。
朋友的反對意見是意料之中,但也難以左右她已決定的事情。
她側過頭,支著下顎無言看著樓下行人來來去去。
在這個鋼筋混凝土構築的城市牢籠裡,所有倉促的背影都帶著身不由己和疲於奔命。
哪有那麼多隨心所欲,人這輩子不過是在左右掣肘裡磕磕碰碰地走出一條蜿蜒崎嶇的路。
見她不說話了,杜成霜拍了拍她的肩膀,“彆再想沒用的了,吃什麼,我去點外賣。”
顧宥縵將胳膊支在了窗台上,收回目光看她,玩笑道:“杜老板,你要是個男的就好了,我就不用糾結了。”
“彆,我要是個男的,你都不會多搭理我,魏禹成倒是個男的,也沒見你跟他處得長久啊。”
她嘴快,不經腦子的話脫口而出,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嘴欠了,她打了下自己嘴巴,“不是那意思……你想吃什麼?”
忽略她無意提起的名字,顧宥縵略作思考,回答:“蟹黃麵,一杯楊枝甘露。”
杜成霜低頭搜外賣,將話題拉回她身上:“你知道我最喜歡你身上哪點嗎?乾脆,從來不說‘隨便’和‘我都可以’這種廢話。”
樓下小店員走上來準備交班。
她在門口探了探頭,看到杜成霜和顧宥縵都坐在黑漆漆的房間裡,疑惑問:“老板,宥縵姐,你們怎麼都不開燈?”
杜成霜抬頭:“哦,天剛黑,你開一下。”
趙小研順手開了燈。
燈光一亮,顧宥縵閉了閉眼睛避過強光。
璀璨明亮的射燈從她頭頂亮起,死亡頂光竟也照不出她臉上缺陷。她骨相極佳,麵部飽滿,兩側的長發都掖在耳後,長長的睫毛陰影打在下眼瞼處,低頜躲光時隻讓人覺得是光太強勢,欺負了她。
“宥縵姐真好看。”小店員輕聲感慨。
“羨慕不來,這叫老天偏心,美貌和才華都點她身上了。”杜成霜懶懶搭腔。
怎麼能不羨慕呢?
在趙小研眼裡,杜老板和宥縵姐和她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是年紀輕輕自由創業的女老板,一個是留學回國前途光明的富小姐,而她呢,隻不過是一個從小城鎮裡走出來的“鹿漂”而已。
趙小研笑了下,解下了圍裙,交代道:“老板,一樓我都收拾好了,我準備下班了。”
“急著回去嗎?要是不急跟我們一起吃個飯?”
趙小研搖頭,“謝謝老板,但我家裡還有貓要喂,我得先回去了。”
“好,那路上注意安全。”
“謝謝老板。”
她又順手收拾了二樓的垃圾拎出去。
見趙小研走了,顧宥縵若有所思道:“你上次不是說小研要離職了嗎?”
“她不走了。”
“嗯?”
“她之前想去她那個網戀對象城市,我問她腦子是不是有洞,自己七八千塊錢一個月,生活穩定,又沒壓力,賺得不爽嗎,被下降頭了要去給五千塊錢一個月的死男人當家庭保姆。”
杜成霜的毒舌戰鬥力一直很在線,顧宥縵給她豎拇指,“不愧是反婚主義戰士,牛。”
“不要冤枉我,我不是反婚,我是反對腦子有泡的行為。像你那樣昏了頭的想法,最好明天能清醒,不要讓我給你懟一馬桶刷子抽抽水!”
顧宥縵反坐著,跨在椅子上,搭著椅背枕著臉頰道:“可是親愛的,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像我這樣,不打算談戀愛,家裡又巴不得把我趕緊丟出去的,能怎麼辦呢?”
“拉倒,我不信你不結婚,你爸還能把你綁進婚房。”
“彆說,這事他還真乾過。你知道嗎,我姐當年不想結,是被他打到結婚的。”
“……天爺,這違法了吧。”
顧宥縵其實很少和身邊朋友聊起家人,尤其是她爸,她對他感情非常複雜,一兩句話說不清他們父女之間的相愛相殺。
“你知道我們家最怕我爸乾什麼嗎?”
“乾什麼?”
“算賬。他有個賬本,裡麵記了我們三個從小到大的所有支出,還包括房租。”
杜成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