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睡(四) “旁人都知道往外跑,……(1 / 2)

禁闈 吃飽去睡覺了 4024 字 1個月前

“老天,那小子不要命了,竟跑進火裡把屍體背出來了,他不怕死人嗎!?”

身旁路過的行人駭然,程允棠回過神,猛一抬頭,燕回正背著婉音的屍體往火場外跑。

阿檀帶著夜巡鋪的士兵趕到火場,脫口而出,“殿——”

就在這一瞬間,燕回身後的燈樓轟然倒塌,激起的灰燼撲麵而來,翻騰的火浪燎起,猝然漲大。

驀地,從旁伸來一隻微涼的手,及時將他拉離了火舌的席卷方向,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做什麼?”

燕回心有餘悸,胳膊不知道是不是被熱浪燎過,火辣辣地疼,他愣愣地看向突然出現在麵前的程允棠,一顆心還沒來得及放下,便聽到她壓著怒意低斥道:“旁人都知道往外跑,你衝進去找死嗎?!”

一向巧言善辯的燕回倏地哽住,他被這一聲嗬斥弄得有些懵,肩上還背著婉音的屍體,青白的胳膊從他肩上垂下,格外瘮人。

燕回沒有管自己的手臂上是不是真的被燎傷了,臉上又紅又青,“沒有,將才火還沒有這麼大,我隻是想將她背出來,她已經死了,要是再被火燒得屍骨無存……”燕回頓住,“我、我不是找死……”

程允棠臉上的怒意頓時泄開一個口子,怔道:“你……”

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剛開口便頓住,燕回垂下目光,默默將背上的屍體放下,婉音胸口的血已經凝固,插著的那根翠釵在遠處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森寒而灼目的光澤。

“嘭”的一聲,骨架被完全燒毀的燈樓完全倒塌,火勢如海。

燕回身形一晃,這時才後怕起來,被灼過的手臂疼得發麻,心臟直跳。

未等他緩過神,衙門的差役走上前,他們收到報案說南坊死了人,接觸過屍體的全都要被扣留,包括背著她衝出火海的燕回。

佩刀的差役停在麵前,看了眼愣神中的燕回,“小子,膽子挺大,跟我們走一趟吧。”

程允棠沉聲開口,“他隻是怕屍體毀於大火才背她出來,與死者本人並無關係。”

衙差偏過頭,見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女子,即便遮著麵,露出的半張臉眉目清麗,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個極貌美的人。

“這位娘子。”衙差嬉笑一聲,“不管與死者有沒有關係,他都是要跟我們走一趟的,這是查案的規矩,誰都不能例外。”

燕回緩過氣,走上前輕聲道:“程娘子,無事的,我跟著他們走一趟便是了。”

說罷又略彎下腰,懇請道:“麻煩您差人去西門知會我爹一聲,他在那裡擺攤賣燈,他腿腳不便,您讓他早些回家,不用擔心我。”

見此,程允棠沒有再試圖與衙差理論,退後一步,點點頭,“嗯,我會讓阿檀去找他。”

“好。”燕回應了聲,有些磕絆,“還有……程娘子你、你回去路上小心。”

程允棠頷首。

燕回抿了抿唇,收回目光,隨後轉身朝衙差道:“勞煩。”

差役上手摁住他的肩膀,押著他往前走去。

與他一起被帶走的還有抬轎的轎夫,他們不算正式犯人,被統一關押在一間牢房內,這處半點不透光,角落還有幾個黑黝黝的牆洞,燕回一被推進去,就和窩在草垛裡的肥碩老鼠打了個照麵。

一旁的轎夫撲向牢門,用力拍打了幾下,哀嚎道:“冤枉啊老爺,俺就是個抬轎子的,俺啥都沒乾呀!”

外麵的獄差掃了他一眼,“嘭”地將門重重合上,“去去去,案子沒查清前這裡的人都不能走。”

燕回靠著牆壁坐下,臉色蒼白。

一旁的男人嚎叫累了,哭喪著臉癱坐在地,半晌瞄了瞄身側的少年,道:“你小子,也真是不怕死,眼見著樓都要塌咯還湊上前。”

燕回意識到他在和自己說話,解釋道:“屍身受損會影響案子進展,查不出真相,我們就不知道要被關到何時。”

“倒也是。”

男人哀歎了一聲,“真是流年不利,還以為今日能得些賞錢呢,你說好端端的,這頭牌娘子咋就自尋短見了呢?”

他喋喋不休,“俺真是要嚇死了,血淋淋的,老子回去以後要做三年噩夢了,你也真是厲害,還敢上去背她。”

燕回沒有答話,他靜靜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牢內暗無天日,除了犯人的哀叫聲外可以說得上是靜悄悄,中途隻有獄卒進來送過一頓吃食,大概已經一夜過去,不知道外麵如何了。

手心沾著從屍體上蹭來的血跡,怎麼擦都擦不掉,燕回沒有胃口,他挪了挪腳,撥開了啃他褲腿的耗子,忍不住想,程娘子回府了麼,說好的帶她出來看燈會,結果什麼都沒看成,還出了這樣的事。

還有自己一夜未歸,爹找不到自己怎麼辦,以前他跑丟過一次,燕二裡拖著那條瘸腿找了他一整夜,之後修養了幾日才好,就怕他知道自己被關進了牢裡,平白叫他擔心。

燕回歎了一口氣,明麵上婉音娘子不明不白地死了,之後坊市間不知道會傳出怎樣的風聲,官府會如何看待這件事?

他神情凝重,還未理出個頭緒,緊閉一夜的大門忽然打開,久違的光亮映了進來,牢內眾人循聲望去,獄卒提著鑰匙走近,話很多的那名轎夫立刻撲上前,抓住欄杆激動道:“大人,是不是案子查清了,那可以放俺們出去了嗎?”

獄卒並未理睬他,徑直望向燕回,道:“你可以走了。”

燕回愣住。

轎夫指了指自己,“那俺呢,俺什麼時候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