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這都已經下過兩場雨了……”
說話間，加登目光敬畏地看著屋外的暴雨，顯然對這雨水的威力早有領教。而一旁還在填煙鬥的老村長則隻是朝外麵瞥了一眼，那雙凹陷而深邃的眼眸裡閃爍著精明的光。
每當遇到這樣的雨天，村民們會避免一切的外出活動，他們儘可能地躲在房屋裡，不去沾染那些會讓人生病的古怪雨水。儘管雨天的時候魔獸很少會出來活動，但這並不意味著森林就變得有多麼安全，那些不聽勸告冒雨進入森林的人，很少有能夠活著回來的。
“看來是又栽了一批。”
老村長不屑地輕哼了一聲，那像是含了痰的嗓子裡發出一陣含混不清的嘟噥。
加登緩緩地舒了口氣，然而還沒開心多久，很快又因為其他問題焦慮起來。
一旦那些雇傭兵死在森林裡，他們就不用再去籌集那高昂的酬金，對每個村民來說都是值得高興的事。但如果討伐的死亡率一直這樣居高不下，後麵會不會有人再來接任務就變成了一個新的問題。
要是沒有雇傭兵去剿滅魔獸，村民們就得自己進入森林討伐。他們這些沒有魔力的普通人不可能應付得了那些魔獸，早晚都要因為隨時可能爆發的獸潮而搬走。
“父親，以後的話……該怎麼辦啊。”
老村長點燃煙草，抬頭望著外麵的雨幕出神，過了許久，才把燃儘的煙鬥倒在桌沿上磕了兩下。
“隻能等一等了，這次折了這麼多人，他們上麵的人應該不會放任不管。再不行，就隻能去教會請求援助了。”
那群雇傭兵十幾個人都有著B級的實力，他們的上級隻會更強，說不定真的能把森林裡的魔獸問題徹底解決。
當然，這隻是預想中最好的情況，如果對方沒有出手的打算，他們就隻能去首都的教會尋求幫助。
然而問題就是，這裡地處人類帝國與死靈族邊境的交界線，考慮到要避免引起兩國的局勢緊張，教會肯定不會派遣太多的騎士。因此，可能性最大的結果，也不過是將居住在這裡的人全部趕走，然後再將整一片森林劃為危險禁區。
但是走又能走到哪裡去呢，這些年來，人類從來都沒有從戰火中真正地走出來過。
無論是龍族時不時的襲擊，還是魔獸、亡靈的肆虐，都早已讓帝國變得滿目瘡痍。除了首都等主要的大型城市之外，其他城市都被籠罩在戰火的不安與恐懼之下。
加登從出生後就一直待在村子裡，偶爾會跟著同伴去城裡交易，但從來都沒有真正地離開森林。因此，他其實並不能理解父親一定要讓大家留在這裡的那份固執，有時候覺得搬走似乎也是個不錯的辦法。但礙於父親的權威，他從來都沒有提起過自己的想法。
老村長經曆了太多，一眼就看出了兒子的心思，清理煙鬥的動作微微一頓。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彆以為外麵就都會比這裡好上多少。要是真有什麼好去處，大家當初也不會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了。”
“至少在這裡，一年中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安全的。”
加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很快就將這個話題放在了一邊，和父親一起度過這難得的平靜時光。
……
暴雨在第二天的黃昏時分轉弱，到淩晨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
阿拉喀涅窩在自己的房間裡，對著滿牆的蝴蝶翅膀那叫一個百看不厭。
“嘶——”
喜歡喜歡喜歡！
欣賞完之後，她按照慣例地想要打掃房間，最先做的就是把一些雜七雜八的碎石、枯枝給丟出洞去，然後是把腳邊的枯枝丟出洞去，接下來是把那個總是會莫名其妙跑回腳邊枯枝撅折了丟出去！
阿拉喀涅恨恨地咬著嘴裡的枯樹枝，氣得毒液都噴出來了。
“嘶——！”
呀啊啊！這個垃圾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丟不掉啊！
不管怎麼啃，樹枝的表麵沒有絲毫的痕跡，就算抵在地上撅，也沒有要斷裂的跡象。氣急敗壞的小蜘蛛狠狠地把它丟出了房間，然後死死盯著地上那一動不動的枯樹枝。
阿拉喀涅：盯——
枯樹枝：（裝死）
阿拉喀涅：湊近，盯——
枯樹枝：（流汗）
“嘶？”
咩？是我看錯了嗎？
阿拉喀涅一頭霧水地轉過身去，然後伸腿一邁，猛地一回頭，就看到那剛剛還躺在地上的枯樹枝“嘣”的一下立了起來，更離譜的是，她居然從一根樹枝的身上看出了尷尬的情緒。
“嘶！”
好呀！果然是你在搗鬼！你完蛋了！
說完，她上去就是一口。被螯牙重新咬住的樹枝顫抖了兩下，然後裝死不動了。
但阿拉喀涅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對方，轉身就帶著這個成精的枯木頭找母親去告狀了。
當看到用螯牙咬著生命樹狠狠碾磨的幼蛛氣勢洶洶地衝過來時，厄涅洛斯再一次沉默了。
“你們這是……”
“嘶！”
媽媽！這個壞東西一直纏著我！
說著，氣鼓鼓的小蜘蛛直接把嘴裡的樹枝摔到了地上。這一幕要是被任何一隻精靈看到，都能把人氣得直接吐出血來。
這可是千萬年間一直被精靈族供奉為聖物的生命樹——的樹枝啊！居然淪落到了這種境地，這麼大的委屈，你說找誰評理去！
厄涅洛斯看著躺地上羞憤到不停顫抖的生命樹，略帶歉意地把它給拎了起來。
“你還好……”吧。
她的本意是想要安慰兩句，然而誰知道自己剛一開口，對方就直接爆發了。
“厄涅洛斯你這個大騙子！沒良心！說話不算話！”
阿拉喀涅本來隻是想讓母親幫忙把這根難纏的破樹枝修理一頓，結果卻看到對方把母親好一頓罵。在倍感震驚的同時，她瞬間就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又闖了禍，眼看母親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乾脆縮在一邊裝死，試圖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她這邊倒是及時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然而生命樹對此卻完全不在意。畢竟身份放在那裡，就算是厄涅洛斯，對它來說也不過是個幾千歲的小蜘蛛“寶寶”罷了。
“拐我走的時候說是要給我找個好去處，結果把我往這破洞裡一丟就是幾百年！甚至期間一次也沒有來看過我！我就不該信你！臭蜘蛛！你壞透了！”
厄涅洛斯當初帶走生命樹的時候，確實承諾過要幫它找一個比精靈族聖地更好的地方紮根。但出於種種迫不得已的原因，她沒能實現當初的諾言，甚至還在對方沉睡的期間徹底忘了這回事，現在對峙起來，確實有些理虧。
既然違背了約定，自然是要做出些許補償的。然而當聽到對方越說越離譜，連旁邊的小蜘蛛都投來“媽媽你怎麼能這樣”的譴責目光時，厄涅洛斯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等等，我確實沒能幫到你，這點不假。但當初是你一定要跟我走的，我因為這件事到現在還被那些精靈掛在通緝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