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行軍打仗時一直將這風鈴掛在大帳之外判斷風向,風往北吹時,風鈴便往北跑。
最後一役開營拔寨前,將這風鈴取下放好在箱子裡,待回來的時候送給他的小姑娘。
江時雨聽見這是小叔親手做的,想著他在主帳議事時,聽副將彙報,是不是也在打磨這風鈴……
畫麵旖旎,沒敢繼續想下去,隻是忍不住彎了嘴角。
她這一係列的小動作被他儘收眼底,略略難為情:“你笑什麼?”可是他做得難看?
他也忽略了,小時現在是大姑娘了,不該繼續給她小孩子的玩意兒。
以後再送大抵要選胭脂水粉之類的,不過他沒送過,不會挑,他的身份也不合適送。
想必以後會有人送她這些物什。
“沒有。隻是讓你費心了。”江時雨說話間,已經將風鈴交給身後的葇荑。
“要不要我推你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再回來用早膳。”
他看了一眼外頭,天邊泛起魚肚白,已經快亮天了。
隨即看見床邊不遠處,是兄長早準備的輪椅,心情突然低沉下來。
江時雨注意到他細微的變化,連忙擋在那勞什子前頭,慌張道:“小叔要是不想出去吹風,多歇歇也好。”
他收斂著情緒,故作輕鬆道:“沒有。走吧。我回來這麼多天,還沒有在家裡看看。就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江時雨將輪椅推過來,撐著他一隻胳膊,攬著他的腰,將他一點點挪到輪椅上。
隻在心底怪自己力氣太小了,小叔明明瘦了這麼多,她扶著他還是累的呼哧呼哧。
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才想推他出去,搭在椅背上的手便被他打掉了。
“不用了。我自己出去。”
江時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怎麼就惹小叔不高興了。
待在那裡不知所措,看著小叔推著那東西顛簸不平的往前走,看得一陣心驚肉跳。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我下次會小心。”
江啟決自動屏蔽了她的話,壓著怒火:“你先出去。”
她不想惹他生氣,出去前喚了聲:“阿蠻!”
阿蠻從前在涼州便近身跟著將軍,如今回了汴京,乾脆留在了府上。即便侯爺不挽留,他也不會將不良於行的將軍拋下。
看著阿蠻進來才放心,回頭看了一眼小叔,有些委屈、更多的是心疼,跑了出去。
阿蠻不知道前一刻屋子裡發生了什麼,將軍為何突然發了脾氣,可能是被那個侄女氣著了吧。
畢竟從前一塊在涼州時,將軍的脾氣是最好的,賞罰分明,不會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跟將士們打成一片,卻不減威嚴。
瞧見角落裡的箱子被人動過,那串風鈴應該已經送給二小姐了。他記得打仗前,他替將軍整理箱子的時候,將軍特意囑咐過將風鈴放在上頭,回去給小時。
到底是因何生氣,他猜不到,索性不猜了。推著他出去看朝陽漸起。
江啟決不高興,他不高興從前能夠把她抱起來,讓她騎在脖子上、抱著自己的頭,帶著她出去看花燈。
如今卻隻能像個廢物一樣,讓他的小姑娘累到體力透支,隻為了讓他不要在房間裡發黴、長蘑菇。
還未出這個房門,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它們沒有任何知覺,一拳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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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雨回到房裡,一個人坐在小軒窗旁,撐著頭,絞儘腦汁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明明他送她風鈴的時候好好的。
瞧見葇荑將那串風鈴掛好,聽著風拂過的聲音,從此風過有痕,萬物有靈。忽然福至心靈,明白小叔為什麼發火了,他哪裡是對自己有氣,他分明是跟自己生氣。
“唉,葇荑,我真傻。”
她就該安慰他的,或者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要麼死皮賴臉的不走。對待這麼個倔犟的男人,乾嘛自尊心那麼強,跟他使小性子對著乾呢。
葇荑無奈苦笑,外頭有老爺房裡的小廝過來傳話:“二小姐,老爺請你過去問話。”
江時雨溫吞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心底有不詳的預感。爹爹找自己做什麼?是有關小叔的事,還是……有關長姐的事。
“葇荑,你彆去了。”她總覺得此次過去,凶多吉少。
她不想讓小丫鬟跟著自己受罰,或者眼睜睜的看著爹爹上演什麼奴婢替主子受罰的戲碼。
她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讓處處護著自己的丫鬟替自己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