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悅繼續不悲不喜地道：“您就算要讓我偽裝成您的女兒，我也做不到。可以勞煩您讓人送我回坊裡嗎？我記不得回去的路了，而且也走不了那麼遠。”

蘇羅問道：“孩子，你家在哪？”

“越國小岩村。”

“你家隻剩下你一個人嗎？那要怎麼過活？”

“我還有個朋友叫桃笙，我們會養魚，而且那裡還有其他的小夥伴。”桑悅心裡盤算著，雖然魚塘和養病坊都在仙魔大戰中付之一炬，但她和桃笙身上還存著點靈珠，又有法力傍身，回去以後再把魚塘經營起來，總有辦法過活。

蘇羅抿了抿唇，通紅的雙眼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沐若拙看出妻子臉上的遲疑和動容，安撫地微微一笑，示意侍女道：“先帶姑娘下去休息吧。”

桑悅走後，蘇羅低聲道：“她才十歲，還那麼小，和我們的女兒一樣大。”

沐若拙把她抱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

“悅兒，你知道何謂字修嗎？”庭院裡書案前，沐若拙鋪開上等的澄心堂紙，壓上青銅蹲虎鎮紙，向桑悅問道。

“字修指的是將靈炁附著在字體上，通過文字施法的修士。字修寫出來的字都是活的，字還能附著在其他生靈身上，賦予其力量。”桑悅答道，此時她的名字前麵已經冠了沐姓，全名變成了沐桑悅。

“還有嗎？”

桑悅搖頭：“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相傳太昊庖犧氏獲景龍之瑞，始作龍書。這便是世間第一種文字。後來神人將文字教給侍奉神的靈巫，文字便成為凡間的巫者向九天神明溝通的橋梁，主要有兩種作用，一是祝禱，祈求神明降下福祉。二是咒禁，意思是帶來災厄的詛咒，用來處製惡徒，驅除邪魅。”

“每個巫者都要學會兩手寫字，右手寫出的字是咒禁，即為詛咒，攻擊性強。”沐若拙用右手寫了個小楷的裂字，這字像是活的一樣從紙上一點點翹起，掙脫出來飄到空中，和一隻從空中飛過的蝴蝶相遇，墨色附著在蝶翼上，那蝴蝶的右半邊翅膀頓時斷裂，從空中搖搖晃晃地墜到地上。

“左手寫出來的字，是為祝禱，象征守護、治愈、生長。”

沐若拙再度用左手寫了個小楷的生字，生字像是鯉魚打挺一樣從紙上躍出了，連蹦帶跳地跑向地上的殘蝶，把蝶翼裡麵的裂字擠出來，自己附著在上麵，那半片蝶翼自動飛起來和殘蝶重新愈合在一起，蝴蝶再度飛舞起來。

而被擠出來的裂字很快就被陽光曬乾，蒸發成一縷黑煙消失不見。

“義父，那字修和畫符的符修有什麼不同呢？”

“符修和字修的本質類似，都是以天地靈炁，布之簡墨，會萬物之精氣。但字修所學之字，除楷書外，從古至今還有甲骨文、金文、鳥蟲篆等諸多門類，不同的字體，施術效果也各具差異。越是古老的接近神族的文字，則越是強大。而符修要學的符文隻有一種，那就是雲篆，據說是天神模仿天空雲氣變幻形狀所造的字體，必須附著在符紙上方能發揮效用，是當今世上殺傷力最強的字種之一。”

“你是天生字胚，這類體質都具備天生的書法天賦，我就先從最簡單的楷書教你吧。”

聽到天生字胚這四字，桑悅心中不由微微一動。她從沐若拙和蘇羅的日常交談中得知，沐若拙並不是純正的字修，他從煉氣到成仙，一直以來修的都是煉器術，是鳳麟洲中赫赫有名的煉器大師，還曾經教導過幼年時代的科聖張湛然。

後來由於修為常年停滯在渡劫期，沐若拙絞儘腦汁，萌生出了把字修的字符和煉器術結合的想法，於是轉而開始鑽研字修術法。

桑悅心想沐若拙之所以收養自己，和她天生字胚的體質應該有很大關係吧。

在看出養父的想法後，她心裡反倒覺得踏實一些。有條件的示好，總比看不清動機的“善意”更容易應對。

沐若拙在紙上寫了個繁體的風字，抬筆後立即有一陣清風從院中拂過。

然後他把筆遞給桑悅：“照我的字臨摹一遍，記得全神貫注默念行炁心法，參透字義，把靈炁凝聚在字上。”

所謂行炁心法，就是沐若拙讓桑悅背熟的一本沐家獨門心法。

桑悅接過筆一筆一劃地認真寫完，心裡其實十分煩躁，她從小就不耐煩練字，由於小學時經常被罰抄書，寫字力求速度，不求質量。連寫簡體字都寫得像狗扒，更何況還要一邊默背心法，一邊用毛筆寫繁體字。

果然，她寫完後字醜不說，更沒有一絲靈炁。

沐若拙出身修仙世家，從沒見過有人能把毛筆字寫成這樣，就算是三歲小孩寫的筆畫也比這個端正多了吧。

他用手按著額頭道：“據說字胎都有天生的字修書法天賦，莫非是因為靈根所限的緣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