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多久上一個病人就出來了。林一舜坐到醫生對麵的凳子上，表情並不冷淡。

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隨意笑了一下，對著林一舜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啊，小孩兒。”說著，他從抽屜裡拿出水銀體溫計伸到林一舜嘴邊。

這種口測式量體溫的方式著實罕見，林一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張嘴測體溫。”醫生笑盈盈地看著他，那笑容在林一舜眼裡怎麼看都欠的很。

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醫生補充道，

“這支是新的，還沒被彆人用過。”

“能不能換種.......”林一舜張口，醫生就將體溫計伸了過來，林一舜隻好閉上嘴，因為避開的姿勢而微往後仰，無聲地表達自己的抗拒，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帶上了些許惱火。

冰涼的體溫計在他柔軟的唇上觸了一下，壓出一個淺淺的印，終於又縮了回去。

“一點都不聽話。”醫生靠近，微微彎下腰來。

林一舜因為他突然的接近而戒備起來，整個人暗暗發力，像隻抖擻尖刺的刺蝟。

醫生離得近，對於他的反應變化再清楚不過，停頓了一下，說道

“你不願意配合，那就換種簡單的測溫方式。”

他的聲音很平穩，聽不出絲毫的不對勁兒。

林一舜盯著他看，儘管放鬆不下來，但比起剛剛的反應已經好多了。

醫生撩開他的額前的碎發，手掌貼了上去。

“好燙。”

對於林一舜來說，他離得還是太近了。修長的手指穩穩地抓住了醫生的手腕。醫生順著他的力道自然地收回手，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林一舜的拒絕。

“輸個液吧。”醫生坐回辦公桌，在電腦前敲打起鍵盤來。

“嗯。”林一舜無聊地等著他開單子。

“咚咚咚”地敲門聲響了起來。

“進來。”醫生頭也沒抬，黑色水筆在紙上滑動。

林一舜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護士小姐走了進來，端著的鐵盤上放置有輸液用具。

“蔣醫生，您要的東西。”

“放這兒就行了。”醫生指了指桌子，順便將剛剛寫好的單子刷的撕下來交給護士。

護士恭恭敬敬地結果單子，輕聲地把盤子放下，又安靜地帶上門走了。

直到這時候，醫生的目光才落回到林一舜身上。

“過來，我給你輸液。你在那兒休息會兒吧。這裡人少，你願意的話可以睡一會。”

他說的太周到，周到的有點不正常。林一舜沒動，換了個姿勢坐著。

“我和你無緣無故。”儘管聲音還是沙啞，林一舜卻一改之前的漫不經心，看著醫生的眼神有點犀利。醫生悠閒地坐在椅子上，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林一舜站起身，慢慢彎下身，直到兩人離得不能再近，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周遭的冷宛若實質，不再是那種溫吞的涼意。

“你到底要乾什麼？”

因著這個姿勢，醫生被迫抬頭仰看著他，流露出幾分弱勢。但林一舜能感覺到他的眼裡哪有什麼弱勢，隻有一種......快意？

沒有什麼被拆穿的尷尬，醫生的笑變成一種饒有興味的惡劣表情。放在桌子上的手掌一翻，一張白色的配藥單赫然出現在其中。

林一舜麵無表情地將單子從他手裡抽了出來。

“那裡麵是什麼？”林一舜對著鐵盤揚了揚下巴，棱角分明地下頜線顯露無遺。

醫生聳聳肩，頗為無辜地姿態，

“你可以發揮想象放肆地想一想，不過嘛......發燒的時候還是不要太生氣了。”他又笑。

林一舜恢複了沉默，拿著單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被“啪”一下子有意摔上的門，醫生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林一舜拿了藥，如願以償地輸上了點滴。聞著不算刺鼻的消毒水味兒，聽著周圍人小聲地喧鬨聲，林一舜感覺困意越來越濃。

“喂喂，小夥子。”一個年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林一舜猛然驚醒，一看表竟然過了兩個小時。他看向旁邊，發現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大爺指著自己的輸液管，輸液袋子空空如也，輸液管裡倒吸入一截鮮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