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共生(捉蟲)(1 / 2)

後來,我想過很多次——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裡德爾未來會成為讓魔法界恐懼半個世紀之久的黑魔王、魔法史上最著名的黑暗時期的代名詞,我還會在年少時愛上他嗎?

捫心自問,或許是會的。但是幸好時至今日,當我帶著成年人冷酷的理智去審判自己年少的愛意,心中的那點悸動早就不複存在。

是我們一起親手掩埋了過去。此後他每一步都走向自己統治魔法界的理想,而我背井離鄉,在遙遠的大洋彼岸平穩安定的度過餘生。我們都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生活——於是時間一晃,不知不覺就老了。追憶往昔時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快要一個世紀之久。

所以收到他的死訊那一刻,我出乎意料的平靜。雖然早在十多年前,我就已經收到過一次他的死訊,但我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死去了。無論生前多麼偉大、或者令人恐懼,死後都不過是一堆黃土白骨,不知被掩埋在哪裡遭人唾罵。

“主人還讓我將這張照片還給您。”

狼狽前來的食死徒從懷裡拿出一張被小心翼翼保存完好的紙袋交到我手裡。然後他急匆匆的拉低帽簷,繼續躲避魔法部對他們這些餘黨的通緝追捕。

還真是樹倒猢猻散。如果裡德爾看到這一幕,恐怕要氣的從棺材裡爬出來了。哦,雖然可能他連屍體都沒留下。

我拆開紙袋,用兩根蒼老的手指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那上麵是年少時正在熱戀的我們,兩個人彆扭的站在相機前,連牽手都顯得那麼不自然。

照片背後是裡德爾一如經年、龍飛鳳舞的花體字:是我輸了,愛麗絲。

嗯,我早就知道。

但為什麼,還是會有眼淚從眼眶落下,劃過我垂垂老矣的臉。

*

一九二六年,距離一戰過去不到十年,裡德爾和我在同一天相繼出生。隻不過生他的女人在為他取名後就因難產而死去,從此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孤兒;而我倒黴一點,一歲多時被存心報複埃弗裡家族的聖徒偷走,好心的修女在街角的垃圾桶裡發現了我,將我撿回了孤兒院。

不過,我一直懷疑當初吸引住她的不過是身上昂貴的服飾,讓她誤以為我是什麼人家不慎遺失的小姐——雖然她的猜測並沒有錯,不過讓她失望了。直到我十一歲那年跟著鄧布利多離開孤兒院,埃弗裡家族還是沒找到我。

孤兒院的生活並不好過,戰爭過後的英國經濟蕭條,更沒有人有多餘的閒心來可憐孤兒院的孩子們。生活在那裡的十多年中,我幾乎沒有吃過一頓飽飯,往往為了一小塊發硬的麵包和那些比我大的孩子們打的頭破血流。

裡德爾就比我高明許多。他總是偷偷用他的那些“小把戲”將廚房裡的食物弄出來,然後得意洋洋的大快朵頤,順帶不留餘力嘲笑我的狼狽。

不過我們仍舊是最好的朋友。或者,用盟友形容更合適。我們有著相似的生日、同樣姣好的臉蛋,以及——共同的秘密。

裡德爾常常會和我一起研究自己身上的那些力量。那時候我們還沒有接受過係統的學習,但他已經能夠很好的控製自己那股特殊的力量,並且恰到好處的使用他們。

我相信,如果那時候我們有正確的引導和幫助,或許裡德爾會成為人人傾佩的魔法大師也不一定。但終歸,沒有一個人在那段痛苦的日子中幫我們一把。

*

小孩子的厭惡和喜歡最天真也最殘忍。尤其是從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的孤兒。所有小孩都深深地討厭並且害怕著我和裡德爾。但我一般假裝視而不見,而裡德爾的專製決絕似乎從那時起就有所體現,他會狠狠地報複回去,讓那些試圖欺負他或者看不起他的人都閉嘴。

他第一次被教訓,是來自鄧布利多的警告。他當著他的麵燒掉那個裝滿“戰利品”的衣櫃,或許也一並燒掉了對魔法世界最初也是最美好的向往。不過這一切我都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了,當時鄧布利多來到我的房間時很和藹,我對他的初印象就是一個隨時能從身上拿出一大把糖、身上甜滋滋的奇怪中年人。

“你就是愛麗絲·埃弗裡?”

“是的,先生。”

“那麼……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嗎?”

我搖搖頭,直覺告訴我,那個令我好奇了很久的身世之謎終於要解開了。

鄧布利多坐在我的床沿,很和藹的摸了摸我的頭:“你並不是孤兒,埃弗裡家族這些年來一直沒放棄過找你。”

寥寥數語,他就為我勾勒出上一輩的恩恩怨怨。

“那,裡德爾呢?”

他從小就不喜歡“湯姆”這個名字,覺得實在太爛大街,站在哪裡一叫都能有三四個人回頭,因此我一直隻稱呼他的姓氏。

鄧布利多搖搖頭,我明白他不欲深談,於是趕緊閉嘴。

那一天,就是我和裡德爾原本交織在一起的命運開始產生分彆的時候。

裡德爾無父無母,在正式去霍格沃茲之前,他都要繼續留在孤兒院裡;而我被鄧布利多帶走,和自己的親生父母見麵,麵對一個在當時看來一片光明的未來。

*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裡德爾看向我的眼神。雖然他總是無所不明的樣子,但那天我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迷茫的脆弱。我想過留下陪他,隻是即將回到父母懷抱的喜悅最終將我擊潰——我丟下了他,讓他再一次被所有人丟下,回歸到最初的黑暗中。

“我恨你。”他說,但眼中已經帶了一點淚光。

“我會給你寫信的。我保證——寫很多很多信。”

我乾巴巴的安慰他,然後看著孤兒院沉重破舊的木門在我眼前緩緩合上,將那些孤兒或羨慕或麻木的眼神和裡德爾的淚通通關在身後。

和鄧布利多沒走出幾步,我突然甩開他的手飛奔回門前。

“對不起!”我大聲說,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對不起裡德爾!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