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世 格世(1 / 2)

長壽令 午間明月 4326 字 1個月前

天城城北東處清風樓四樓。

此間雅閣名曰“望舒”,是夜晚賞月最佳處;門前阻隔的木香屏風上是一幅畫,其上是閣樓簷角斜飛,側有古鬆微掩樓下搗藥玉兔,稍見遠處正有桂樹林立,樹下蘭草成片、白花稀稀;屏風一側置有花架一麵,花架最上層僅是一排種著散發出淡淡的香味的花盆,次層又有淡酒兩三壇,壇上繪有桃花、青竹等圖案,又寫有“無三釀”、“歸去”等字樣;另一空曠處放有箜篌、琵琶等樂器,木椅上空空如也,必然也是穆芊芊特意吩咐無需外人打擾才有這副景象。

穆芊芊取下那張麵具後就直接放在桌上,也不管它放在此處顯得有多詭異,也幸而穆芊芊訂下的是包廂,不然叫過往的行人見到這麵具定是要被嚇一跳。

桌上擺了幾碟菜、一大碗米飯、兩個空碗、兩副竹筷與一套茶具——自小二將這些東西擺上來一直到現在都未曾動過。

雖然有點不夠……

不等穆芊芊開口,司月便沒有動筷,隻是麵前的食物香氣氤氳,難免惹得她心癢癢。

穆芊芊倚著窗沿,一手撐著臉,目光投向窗外不遠處的那片廢墟和那隻靜默的古鐘:如今已是蒼涼之墟,遠非當年之壯觀,近來聽聞遊者愈少,甚至有那麼些以此為辱的意思了。

她冷笑,如今過去了千年之久,這些人居然還是固守曾經的想法。

待她回首時見司月仍坐立不安,便笑道:“方才你不是說餓了?”

司月立即答道:“現在不餓了。”

隻聽穆芊芊輕哼一聲,然後又見她走到桌子邊隨意而坐,盛了碗清湯,不緊不慢地喝了幾口,而後道:“你說你叫宮月兮,宮氏逐女,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

“你又說你叫司月——司刑寺的‘司’,樂章的‘樂’……倒是有點意思……可到底是樂章還是明月呢?”

司月靜默。

等等,十幾年前……?

穆芊芊又道:“不過我記得前些日子,宮月兮已逝,在幻靈境中,似乎還不是一件小事呢……”

聞言,司月眼中閃過一絲微愣,但很快歸於平靜,似是不知此事。

看到司月細微的反應,穆芊芊感覺很滿意,繼續道:“而你……應當是占據了她的身體且用了她的身份。而她的身份,豈止是宮氏被逐出去的庶女?應當有……某拍賣場、某客棧、某店鋪的真正掌櫃。底氣應當是她母親留下的——幽沐這名字無幾人知道,在宮氏做差時應是叫做‘梅兒’,真是不明白獸族中數一數二的、就算化了人形也不至於潦倒到如此地步的竟會屈伸至此——你應該知道這些,不然你是怎麼知道動用她的私產的?”

司月搖頭,道:“你……有些……記憶我是忘了,可你?”

“哼……你可是忘了我的身份嗎?”

“你是第九十二代格世。”

格世,曾經九天大陸上炙手可熱的人物,隻是不知何時開始隻成為一個他人口中吉祥物的象征。

“不錯。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格世僅是一個身份的象征,該有的權力和能力還是有的。再者,你何時覺得我會是一個循規蹈矩老實本分的人?有些時候該用的手段還是要用。目前在九天大陸上世人所不知的應是格世僅有名號之用,在朝問則不儘然,司刑寺或許還能給予些援助……”穆芊芊衝她一笑,繼續道:“除去早前尚未正式定名的,第五代、七代、三十一代、四十代、四十二代、五十七代、六十四代、七十一代——九十二代格世皆在朝問國。但……”

大概明白自己要說什麼,穆芊芊眼中閃過幾分哀色,思緒漸漸飛遠,待她回過神才淡淡道:“司刑寺建立後我是第一位,這不算什麼……你可知道每一代格世的壽命有多長嗎?大約有千年吧……自然,我也活了千年,自籍舒皇帝開始,經北疆十三族蠻獸強占三州、海外與供賊子欲亂朝問、司刑寺平定叛亂維持安寧直至現在……多多少少我也參與過,可惜不能起一絲一毫作用,後來再得老師、師姐點撥才明世事一二,如今已護千餘浮萍之生,如此算來倒也不算白活……”

北疆十三族蠻獸,雖是獸族一類,但其體格、力量等皆強於南方的獸族,使之進攻朝問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連攻下數十座城池後遇到清淚將軍方得停止攻勢,又遇上穆小將軍又退回北方。

過了許久,她突然直直盯著司月,司月也被她這一盯嚇了一跳。

窗外一陣風帶著岸邊梨花的清香闖了進來,吹起穆芊芊眼底的情緒。

她嚴肅道:“司月,我此行本不該和你相遇,但有一舊友托我照拂你一二。照顧人我自然擅長,可如今見了你,知曉了你的本事與身份,我卻起了私心……恐怕是要對不住我那位舊友了。”

司月皺眉不解:什麼舊友?什麼照拂?她來到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何來這些……

穆芊芊笑了笑,又道:“每一代格世都能看到前代格世的記憶,也能將這些記憶展示給彆人。此番即為我的目的,不管你願不願意也不容你拒絕了——”

話音才落,穆芊芊早在司月動作前立即從物空間取出一把彆致的長劍架在司月的肩上,司月立即感受到體內可使用的靈力不斷流失,直至自己完全成為一個普通人。

又是縛靈草!

事出突然,司月完全沒有防備,隻得任由穆芊芊控製住她,擔心她真做出什麼不堪言語的事兒來。

隨後穆芊芊持劍走到司月身後單膝跪地,一手仍緊緊握著劍柄,另一手兩指並指司月天柱穴,口中默念:“現·奭靈——”

司月心中倒真是又慌又急:這分明是她族人會的符印之術……看記憶就看記憶,我又沒說不看,何必動刀動槍……

然而未待司月將心裡話說出口就兩眼一黑……

……

最初的記憶,還應追溯到弘成皇帝二年始,尚能記事的穆芊芊卻曆彆離之痛,大抵還是那無名道士儀盤擺布掐指一算後眉頭一皺,煞有其事般一句“此女有擾大人前程”便劃開了她與穆氏的關係。

不知是何時,或許是搬入林府時她才得知竟有一位與她遭遇相同的親哥哥,她徹悟自己被寄養在外祖父家的真正原因,但也並未對她的生活造成太大影響,不過是夜間難免多幾分傷心難過罷了。

林繁露之父林老將軍有再收一子之意:因穆芊芊抓周時左手持弓、右手握劍一事而格外上心,甚至有過於穆芊芊嫡親兄長,更有讓二人繼承衣缽之意。

如此,兩方力量的莫名推動卻讓她自此走上一條坎坷卻意義非凡的路。

五歲見長,因林老將軍及其婦人張氏平生接濟貧苦百姓無數,而有出雲澗隱者收穆芊芊為徒。

穆芊芊於出雲澗修行數十載,大多以武術修行為重,白天與山間生靈為伴,夜晚於夢中重識人心。

常有白色生靈作為她的陪打,期間又須識記種種草藥,傍晚十分則有專門留給師姐布置考核的一個時辰,考察每日的識察程度。

與其他修者不同的是,穆芊芊所修習的招式並非某個世家大族或是門派大宗所推崇的。

可唯獨偏偏不曾見到過穆芊芊所謂的隱者,甚至連傳授時也隻見一位身著紫袍的人影,大多數時間僅由師姐進行傳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