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榨機有一個方形的圓腔,是用來放置籽餅的地方。
籽餅裝入木槽的時候,要注意有序排列的問題,並且要用木楔將籽餅給固定住。
裝木楔的過程,宋琨玉他們倒是沒有參與。
這是一個技術活,木楔裝的好不好,對後續出油的質量影響是很大的,隻能讓老師傅來。
房梁下麵吊著一根十分大的圓木,圓木旁邊站著另外兩個赤著臂膀,露出一身腱子肉的師傅。
兩個師傅一個姓王,一個姓陳。
隻見王師傅和陳師傅搓了搓手,合力抬起圓木將其搖晃起來。
師傅們的身體也隨著木柱的搖晃而擺動著,然後帶領著木柱一下又一下地往木楔較粗的一頭撞去。
“砰砰”的響聲一道道地傳來,而在木榨機身後,是不斷流下來的縷縷金黃色清油。
宋琨玉他們看到的是一項古老的遺傳技藝。
他們親眼所見,甚至親手觸碰過這其中的步驟,所以其中的震撼更是無與倫比。
兩位師傅在甩動木柱的時候,身上的筋骨和肌肉都在暴漲,一聲聲吼叫從他們胸腔裡迸發出來,與木頭的撞擊聲交織在了一起。
室內菜籽油的香味越來越濃鬱,而兩位師傅古銅色的皮膚上早就布滿了汗珠。
菜籽油一般要打兩道,第二道的時候夏坊主和楊師傅上了前,接替了兩位師傅的位置。
夏坊主先是走上前去跟兩個老夥計打了聲招呼,又分彆給兩個師傅發了支煙。
王師傅和陳師傅接過煙,將煙彆在耳朵後麵,沉默地走到一個缸前坐下。
煙霧氤氳了兩位師傅滄桑又素樸的麵容,似乎也氤氳了那條與古法榨油有關的曆史長河。
[吸煙有害健康,我就說這一次。但師傅是不一樣的,他們一天下來太苦了,隻是在借助香煙放鬆一下。]
[王師傅和陳師傅的後腰處都貼著膏藥啊。]
[其實非物質文化遺產真的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陽春白雪,真正想要傳承下來,就是像師傅他們一樣,要吃儘很多苦頭的。]
[其實我現在都還沒有緩過來。那一聲聲木擊聲就像是撞在了我的心上……]
宋琨玉和孟淵渟將節目組準備的礦泉水拿給兩位師傅,兩位師傅操著鄉音對他們說了聲“謝謝”。
溫星苒和兩位師傅聊道:“王師傅,陳師傅,你們是什麼時候進油坊的啊?”
王師傅的臉要方一點,他伸出兩根手指,告訴他們:“十二歲。”
乾瘦一點的陳師傅答道:“我們一起來的,我也是十二歲那年。”
陳師傅側過臉吐了口煙圈,似乎在回憶道:“一轉眼都過去三十來年了,一起進來的學徒也就剩下我,你和老楊了。”
“老夏不算,他是坊主。”
溫星苒看了許言念一眼,想起自己十二歲那年似乎正在讀初一,正是一個糾結於是穿這條藍裙子還是這條紅裙子的一個天真爛漫的年紀。
王師傅看著溫星苒露出了一個笑容,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麼,輕聲道:“在我們那個時候,油坊可是個好去處。隻不過後來去外麵賺錢更輕鬆,打油又太累,所以最後留在油坊的人就少了。”
[妹妹的性子還是很單純的,想什麼都放在了臉上,彆說老師傅了,我都看出來了。]
[妹妹也是在心疼師傅們。]
[我們現在的生活是真的好了,王師傅其實說的對,以前油坊真的是個好去處,打油是個苦力活,所以吃的要比一般家庭好。]
王師傅和陳師傅都是比較寡言的人,宋琨玉四人送過水之後,也沒有過多地打擾兩人的休息。
直播的鏡頭大多還是落在正在打油的夏坊主和楊師傅身上。
回蕩在榨油坊裡的“砰砰”聲慢慢散去,許言念和溫星苒跑過去給兩人送了水。
夏坊主指了指木槽裡的菜枯,喘著氣道:“菜枯可是個好東西。菜枯做肥料是最好不過了,養花也好,種菜也行。”
暮色沉沉中,四個人踏著月色,捧著一瓶夏坊主給的新鮮菜籽油回的小樓。
月色溫柔地在河麵上蕩開,油菜花在無人欣賞的晚風中依舊搖曳生姿。
村裡的家家戶戶都點起了一盞燈,靜候一個人或幾個人的歸來。
小樓裡也點上了燈,橙色的燈光襯得小樓多了幾分暖意。
溫星苒看著許言念將菜籽油放到廚房裡,輕聲道:“一飯一菜當思來之不易,而事實上,一滴油,一粒鹽也是很不容易得到的。”
許言念朝著溫星苒拍拍掌,故作老沉道:“不錯不錯,我們溫同誌今天的思想得到了升華啊。”
溫星苒一巴掌拍上了許言念的背。
許言念彎下了腰,“哎喲哎喲”地喚出聲。
溫星苒就抱著雙手在旁邊看著他。
許言念自覺無趣,摸了摸鼻尖坐回來沙發處。
溫星苒也往沙發上一坐:“一起長大的情分,誰還不知道誰了,活脫脫一個戲精。”
[哈哈哈,我們小許學表演這條路是走對了,之前去當愛豆真的是浪費時間了,天賦啊。]
宋琨玉和孟淵渟對視一眼,輕笑起來。
看著兩個人打打鬨鬨一番,便覺得身上的疲勞也輕了幾分。
牆上的時針已經指向了七點方向,分針也已然走過了大半圈。
許言念的炒蛋還是沒有做成,因為良心發現的夏導今天晚上給他們四個人留了飯菜。
[哈哈哈,夏導終於記得家裡還有四個嗷嗷待哺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