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讓塵：“當局者迷，你自己可能都沒發現，你的視線很喜歡跟著他。”

孟淵渟當然知道，從認識宋琨玉的第一天，他就發現這一點了。

他似乎很容易對宋琨玉心軟，也很喜歡看他笑。

孟淵渟抬頭看向孟讓塵：“哥，你說真的有一見如故嗎？”

孟讓塵：“是一見如故也好，還是一見鐘情也好，這些你自己分辨去。”

孟淵渟：“先不要跟媽講這些。”

孟讓塵笑道：“那可不行，媽早就知道了，她和奶奶一起在追你們的直播呢。”

“要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麼會被叫過來接你，身上還肩負著一項刺探軍情的任務呢。”

孟淵渟不再說話，隻是朝著車窗外望去，腦海裡卻不斷浮現宋琨玉的身影。

另一邊，宋琨玉已經回到家了。

房子在他訂好機票的時候就請相熟的家政公司過來打掃過了，所以很乾淨。

但就是太乾淨了，所以顯得很空。

對麵的公寓還零星亮著幾盞燈，偶爾傳來幾聲嬰孩的啼哭聲。

宋琨玉每年都會回林理市。

其實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明明林理市並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地方，而這裡也沒有他熟悉的人，他還是鬼使神差的在這裡安了家。

宋琨玉捧著手上的溫水，眼神落在窗外的暮色之中。

一陣陣疲倦感湧上來，理智暫時地下線，他又像前幾年般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

這個世界真奇怪，有林理市，卻又不是他的林理市，墓園裡有宋媽的碑，但宋琨玉又時常會割裂般地覺得那兒埋著的不是他的宋媽。

宋琨玉想，他到底算什麼？

喉嚨泛上一陣癢意，宋琨玉忍不住咳了幾聲，卻恰好將他從那種自怨自艾的狀態裡抽離了出來。

宋琨玉揉揉扯著有些疼的額角，給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想什麼，自己是自己，要好好生活啊。

“要好好生活。”宋琨玉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茶山上孟淵渟說的話。

宋琨玉打開手機，回複了夏導、溫星苒和許言念他們的信息，又找到孟淵渟的微信號，告訴他自己已經到家了。

“晚安，宋琨玉。”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所以宋琨玉你要好好休息了，明天要以一個好的狀態去見宋媽。

第二天宋琨玉起床的時候頭有些昏沉，不知道是睡的太沉了還是感冒加重的緣故。

微信上有一個紅標，宋琨玉點開頁麵，上麵是他和孟淵渟昨晚的對話。

“晚安。”

“晚安。”

後一句晚安是孟淵渟說的，隻是他現在才看到。

外麵起了一層淡淡的白霧，不知道待會出太陽的話能不能將霧驅散。

宋琨玉在樓下的花店買了一束康乃馨，帶著它乘車去了市區西邊的墓園。

宋琨玉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回到了十八歲，他剛來到京市上大學的時候。

然後他就回了林理市。

可是在查詢到林理市的存在時他有多歡喜，在到達林理市之後他就有多失望。

林理市的確曾經有一所孤兒院，可也在院長去世之後，孤兒院就被納入了拆遷名單。

孤兒院的許多孩子都已經成人了，而那些小一點的孩子也被妥善安排好了。

宋琨玉試著撥打過記憶中哥哥姐姐們的號碼，但無一例外都是空號。

他也去看過那些從孤兒院離開的孩子，都是陌生至極的麵容。

唯一不變的是墓園裡那個熟悉的位置確實立著一塊墓碑。

但宋琨玉那時卻又理智地明白：那或許不是他的宋媽，而隻是這個世界的劇情需要。

他在這個世上，是孑然一身的。

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站在宋媽的墓碑前時，宋琨玉大哭了一場。

哭過之後他就回京市了，回到京市後他生了場重病。

病好之後他就答應了夏導的邀約，過上了一邊拍戲，一邊上學的日子。

似乎一切都進入了正軌。

宋琨玉很少再去想一些讓自己難受的事。

他每年都會回林理市一趟，就是清明節的時候，來給宋媽帶上一束花。

一束她最愛的康乃馨。

宋琨玉將康乃馨放到墓碑前，半蹲下來：“宋媽，我來看您了。”

“我之前不是跟您說，我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嗎？”

“不過現在好了。我參加了一檔綜藝，然後我發現我現在不會那麼容易被大家遺忘了。”

“綜藝裡的人都很照顧我，夏導我跟您提過的，他很照顧我。綜藝裡有兩個很可愛的弟弟妹妹，對了，還有一個人，他叫孟淵渟。”

“這個名字很好聽是不是，是取自‘淵渟嶽持’。”

宋琨玉的手撫摸上墓碑：“宋媽，我一直過的挺好的，隻不過我昨天又難受了。”

“明明以前一個人都還好好的，現在身邊多了人了，反而覺得委屈了。”

宋琨玉笑了笑道：“宋媽，又讓您看我鬨笑話了。”

宋琨玉喃喃出聲，像是與宋媽保證，又像是給自己的承諾：“宋媽，宋琨玉會好好地生活下去，好好地愛這個世界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宋琨玉也安靜下來了，隻是默默地陪在宋媽的墓碑前。

他靜靜地半蹲在那，看著其他墓碑前來來往往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宋琨玉感覺自己臉上多了一點濕意。

下雨了，不過雨並不大，就像是起了層雨霧而已。

宋琨玉起身道：“‘清明時節雨紛紛’，我還記得這是宋媽您教過我的詩。”

“宋媽，琨玉先走了，等以後我再來看您。”

蹲久了，宋琨玉的腿帶著陣陣的麻意，所以他就走得慢了一些了。

慢慢地，滿滿地，走進了雨霧裡，不再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