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華院

“小姐，快巳時了，該歇息了。”雲扇掩上半開的窗欞，泛著涼意的秋風被隔絕於窗外。

安枳星放下筆，笑著喚來雲扇。

“你且看看，如何。”

雲扇放下手裡的東西，好奇地湊過來。

宣紙上繪著一幅江景，岸旁秋菊輕柔的綻開，姿態舒展，婀娜多姿，江麵上染著熒熒燈光的花燈漫無目的的飄散著，與倒影的星子交相輝映。

斜橋上，少年長身玉立，抱胸靠在橋上，衣袂與發絲輕揚，側頭向著遙遠的，隱約可見明明滅滅光亮的城牆望去。

雲扇沒讀過什麼書，也沒學過琴棋書畫，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她見過安枳星繪過的所有的畫，明顯的感覺到這畫與以往不同了。

好像......更有人情味了。

像不問世事高高在上的仙人拎起裙角走下神壇，沾染了世俗風塵，變得不再那麼可望而不可即了。

她便笑道：“奴婢眼拙，也瞧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奴婢隻是覺得這畫上的人甚是眼熟。”

她笑的曖昧起來，“像極了謝公子。”

安枳星嗔怪的看她一眼，收起宣紙，“怎的，畫個人就是他了，這世界之大，我還不能畫人了？”

雲扇掩唇笑道：“是，是奴婢說錯了，小姐可不會畫謝公子呢。”

“雲扇！”安枳星嗔她一眼，“快走，我要歇息了。”

雲扇一邊笑一邊退開。

屋內，安枳星收斂了神色，輕歎了口氣。

隻希望不要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的好。

她和衣躺下，夜已深，她卻毫無睡意。

燭火搖晃，府外的長安熱鬨喧騰，屋內卻靜悄悄的，聽不到聲響。

次日。

中秋過後，秋天就是真真正正的來臨了，院前的銀杏也開始泛黃，更增加了幾分秋意。

“小姐，長公主府裡遞了帖子，邀您明日辰時二刻於青藤閣赴秋菊宴。”

“去回稟姨母，就說我會按時到。”

她其實並不喜參與此類宴會，先前大多遞來的帖子都尋借口拒絕了，但長公主是她姨母，於情於理她都不應當拒絕。

她側了側身，看著院門前高大挺拔的銀杏，不由得有些出神。

秋菊宴在青藤閣舉辦，青藤閣是清華長公主的私人府邸，一般的宴會都會在這裡舉行。

畫屏扶著安枳星下了馬車，正巧碰見了也剛來楚丞相之女——楚暮雨。

聽到聲響，楚暮雨回頭。

到底是入了秋，安枳星穿著煙霞色蘇繡月華襖裙，金絲銀線繡著四喜如意雲紋，挑絲雙窼雲雁馬麵，梳著長樂髻。

幾點珠花上，一柄鎏金穿花戲珠步搖搖曳生姿，動作間，皓腕上白銀纏絲雙扣鐲隱隱露出琵琶袖裡，更襯得她肌膚似雪。

應是上了妝，遠山眉黛長，淺淺散落幾抹胭脂，恰似少女懷著羞澀心事的嬌俏，口脂上的不多，盈盈的閃著水光，配上那蘊著霧氣的眼眸，若是輕輕一眼嬌嗔，大抵是真的能把人的魂魄都給勾去。

沉魚落雁鳥驚喧，羞花閉月花愁顫，說的也不外乎如此了。

楚暮雨看她的時候，安枳星也在看楚暮雨。

楚暮雨是一個性情溫婉似水的女子，隻見眼前的這位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

淡白梨花麵，輕盈楊柳腰，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再瞧那雙眼睛，細細點點的藏著溫柔。

安枳星眼角染上笑意。

這楚暮雨是在她看來長安為數不多的妙人，也是她為數不多的知心好友。

“阿楚。”安枳星笑著喚她，“好巧。”

楚暮雨拉住她的手，眉眼含笑，“星星。”

說著狀似打量她一邊，打趣道：“星星出落得越來越標誌了，阿嫵瞧見了怕是要急的跳腳。”

“哪能啊，我和阿楚、嫵姐姐一比，就像是星星與月亮一般渺小失色。”

楚暮雨刮她鼻尖，“淨說胡話，切莫妄自菲薄。”

“好啦好啦。”安枳星挽住她的胳膊，撒嬌似的來回晃蕩，“快走吧快走吧，免得倒是失了你這京城第一貴女的稱號。”

楚暮雨掩唇“噗呲”一聲笑出來，“不過是個虛名，旁人羨豔想要那便拿去就是，我還不樂得要。”

“要真說，這些又有的什麼好呢，我們這幾個，就屬你被這貴女的名號困的最緊，無數雙眼睛盯著你，就等著你行將踏錯一點，好掀起悠悠眾口。”

楚暮雨看她，目光溫柔，“我這是家族使命，我身為丞相嫡女，自然不能為家族蒙羞，我給家族帶來體麵，家族也為我帶來風光，讓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有足夠的底氣和支撐。”

“但你不一樣星星，你的光芒並不是家族輝煌榮光之下的餘溫，而是你自己換來的，你的底氣源於你自己而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