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五條悟能看到我的遊戲麵板,這本來就是我向係統申請的一點小小“便利”。
[他那麼眼高於頂的人,怎麼會注意到我這樣的小雞仔?]
[可如果他看到我腦袋上這個任務麵板,那就不一樣了。]
[不論是誰,看到自己要被同一個人分手三次,都會不爽吧?至少也會好奇。]
[當然,這會拔高我通關的難度……不過反正這也是係統樂見的吧?我也會全力去做的。]
[喔,每次分手後係統會有獎勵啊……什麼獎勵?]
……
決鬥定在三天後,當天我就住進了與白發少主相鄰的屋子。
不知道是不是世界線收束的原因,這次被指定來照顧我的,依舊是名為“上井洋子”的侍女。
“洋子,能給我削個蘋果嗎?要那種有兔子耳朵的。”
“是。大小姐。”
我咬一口蘋果,坐到屋簷下。木屐掛在腳上,木質鞋底在夕照中暈出瑩潤,我晃著腿,偏頭望著對麵素雅高潔的和屋。
“洋子啊。”
“是?”
“你覺得我好看嗎?”
“大小姐繼承了本家的出色容貌,非常美麗。”
“和悟相比呢?”
洋子遲疑了一下,“您是女孩子,少主是男子漢……實在無法對比。”
容貌且不論……“李喬伊”的人設是血緣超級遠的五條家後裔。舉個例子,我的發色是介於白與灰之間的“珠灰色”,與五條嫡係的霜白差彆很大。
我看著洋子眼瞳裡映出的自己,問:“你覺得我能贏過他嗎?”
洋子低下頭,“抱歉……”
“哈哈乾嘛道歉?不是洋子的錯吧?”
“大小姐……”
年輕的侍女蹙起眉,她終究忍不住提議:“去和少主道歉吧?他會原諒你的。這樣你還能在五條家待下去……”
“啊那不行。”我搖頭,“這裡不能退縮。”
洋子看起來想要歎氣。
我說:“雖然當時是腦袋一熱就發出決鬥邀請,但現在我已經有了主意了。”
“放心吧。我會贏的。”
我瞥了一眼對麵,高雅和屋亮起了燈火。我知道我說的一切,屋裡的白發男孩都聽得到。
“洋子想知道我的必殺技是什麼嗎?”
“……?”洋子眼裡流露好奇。
“拿紙筆來,我畫給你。”
……
在五條悟看來,我是個玩弄心機的麻煩家夥吧,說話和大人一樣半藏半露。麵對我的時候六眼的負擔都要增加了。
但他依舊同意我住在他隔壁。
多謝。這份驕傲,就讓我稍稍利用一下吧。
昨天在屋簷下發出了“勝利宣言”,我估計著經過一晚的發酵,他差不多也該想到我一二三四回了……希望不全是負麵意義的感想。
我去敲他的門,開門的侍女告訴我五條悟一早就出去了。
早早他就出門,夜裡我熄燈了才聽到隔壁有動靜。
第二天也是這樣。我根本逮不到人。
謔。
第三天一早,露水還沒乾,我就守在了五條悟屋門前。
我坐在長廊下,背對著高大和屋,眺望地平線上徐徐升起的朝陽。雖然五條悟的房子漂亮,但這輪太陽,和一周目時我坐在自家外院小屋前看到的,倒是一模一樣。
身後傳來細微動靜。門打開了,我偏過頭,朝後上方看,視野裡映入一抹白。
“你違約了。”我開門見山,“你沒給我觀察你的機會。”
五條悟顯然早就知道我在門外了,隻是看笑話似的俯視我:“你的意思是,我有配合你的義務嗎?”
我站起來,撣去裙子上的露水,轉過身。
“沒有。不過今天傍晚就要決鬥了。在那之前,我想跟在你身邊……可以嗎?”
說到最後,我放低了眉眼。
五條悟沒說話。
我知道,我現在這個態度,和前天屋簷下對著洋子發布必勝宣言的樣子,完全是兩幅麵孔。
或許是這份反差取悅了他,又或許他想看看我有什麼後手。總之,他不置可否地越過了我,走向院外。
我緊跟在他身後,他的家臣沒有阻止我。
我知道從這一刻決鬥已經開始了。
輸了的話,就要搬出這裡住到外院——不,按照五條家的作風,這次恐怕連外院都不能待著了,會被流放到某個鄉野去。這局輸了,以後接近幼悟的可能性就是zero。任務失敗。
五條悟已經在和屋裡用過早餐,下一站直接去了劍道館。
晨間七點半,我坐在道場的外圍,觀察場內,感到意外。五條悟對他的劍道老師竟然還挺客氣的。我以為他一定是拽拽臭屁的那種……
是了。畢竟是五條家傾注心血培養的繼承人,他雖有遠超常人的驕傲,但也並非目下無塵。
我仔細觀察著他與劍道老師的相處,心裡漸漸地把“五條悟”這蒼白的名字,和眼前這個天之驕子聯係起來。
“六眼”是他的卓越。
“五條”是他的榮耀。
驕傲是他的本色。
他的人生裡似乎從不欠缺什麼。
真是……我仿佛已經聽到自己腳踢在鐵板上的聲音了。
劍道課結束之後是國畫課。
這次我就不是單純地圍觀了。在我的要求下,我也有了一個座位,就在五條悟的斜前方。
我在心裡把計劃又捋了一遍。勝負在五五分。
我停下筆。
“咕嚕嚕~”肚子很適時地響起來。
國畫老師看過來。
我小聲說:“對不起,我沒吃早餐……”
國畫老師寬容地笑笑。
我低頭退出了教室,走的時候裙擺將宣紙帶得偏了一些,宣紙的一半都垂墜空中,方便五條悟一抬頭就看到我宣紙上的畫作。
我回到屋裡,享用完了洋子給我加急準備的和果子與羊羹,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才走向畫室。
國畫老師已經離開了。畫室裡,五條悟站在我的畫布前,低頭觀看。
——現在勝率提升到六成了。
一周目時,我見過五條悟兩次,一次是在八阪神社的鳥居前。也是那時候我發現……原來神子也會看漫畫的,還會自己信手塗鴉。
該說好巧嗎?我在現實世界裡學的專業就與漫畫有關。一周目時我宅在外院,把咒回世界市麵上幾乎所有的漫畫都刷了一遍。
所以當時在神社鳥居前,我一眼就認出了五條悟正在看的那本漫畫,是一個比較冷門、但在圈內非常出名的……創死讀者不償命的少年冒險漫《白雛》,有幾個情節簡直是撕心裂肺——撕主角的心,裂讀者的肺。
因為原著太過陰間,論壇上常年有太太揮筆產糧,給自己和同好讀者編織美夢。一周目時我也是其中一個,不謙虛地說,我在圈內也算個坐擁萬千彩虹屁的知命太太。
我走向五條悟,走到我那Q版畫風的《白雛》同人畫作前,自然而然地卷起宣紙……被五條悟按住了。
他一隻手壓在宣紙上,問:“後麵呢?”
“什麼?”我裝傻。
他指尖敲了敲宣紙。
“後麵的劇情。”介於男孩和少年之間的聲線,語氣倒十足的像個大人。但還不能完全斂住眼裡的好奇。
“啊,這個。”我狀似恍然,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後麵的我已經想好了,但還沒空畫……”
我大概說了一下同人劇情走向,這可是一周目時在論壇引爆千人討論的情節,我也是靠著這個,一把子在圈內打響名聲。
“……”五條悟聽完,露出嫌棄的表情,“良(男二號)才不會這樣。”
我鎮定地列舉了三個原著裡的例子,佐證男二號本來就身世可疑,並且他對男主角的特殊優待明顯不合常理,末了豎起手指定論:“比起原著,我這個展開雖然殘酷,但符合人設,而且未來兩人還有回轉空間。——這才是通往happy end的正道啊!”
五條悟顯然被我動搖了,聽到最後一句還愣了一下。“……怎麼你剛才說的還不是(同人)結局嗎?”
“當然不是了。”我收起宣紙。把結局都透完了,我拿什麼釣著你呢。
我說:“對了,等下決鬥的時候不要打我腦袋,也不要打手,不然我就不能畫畫了。”
五條悟:“……”
白發男孩鼓起臉。
他估計是回過味來,知道我又在耍手段了。我這麼個豆芽菜,打哪裡結果都是一樣的,臥床停更。
不過我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我看到他瞥向了我頭頂的遊戲任務麵板。我心裡有種預感:他要認輸了。
“——決鬥延期吧。”他果然說,還給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太弱了,沒意思。”
我笑了。
“不能直接算我贏嗎?”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