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是發生了什麼事麼?”
那隻藍色的眼睛閃過一絲光亮,他坐到床邊,
“你還記得麼?我的左眼是綠色的,四年前,成群的難民湧進桃源,我從精神病院出院前,參加了誌願者小隊,給難民分粥。”
參加誌願者,多數原因是受到當初精神病院義工的影響。方珩想著隻要他對人類好,那麼善意傳遞下去,總有一天會有人對其他人傳遞善意。
方珩撩起袖子,手臂外側多了一道十幾厘米的傷疤,是他遇害掙紮時留下的。
“難民裡好像混進去了不少異端者…他們趁著夜裡用刀剜了我的眼睛。”
方珩舉起拳頭,做持刀狀湊近駱淮的眼睛,駱淮不自覺地咽下口水,他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
在沒有麻藥和止痛劑的前提下,方珩被人硬生生剜掉了眼睛,而且還是自己的同類,那群人究竟是以傷害人類為樂,還是另有原因?
駱淮想不明白。
方珩:“後來我的哭聲太大,驚醒不少鄰居,在他們正準備剜另一隻眼睛的時候被打斷,落荒而逃。我也被送到了醫院。”
方珩捂著眼睛,又拿開手,眼前明明暗暗,像在逗自己玩。
駱淮心情複雜,伸手去握方珩的手,骨節分明的手因為缺少營養而分外瘦弱,仿佛他再用些力氣,就能將方珩的手腕折斷,
“以後我會陪著你,我既然找到了工作,後麵就不會離開桃源。”
方珩的目光亮了亮,毫不在意被駱淮牽住手,猛地湊近,盯緊駱淮的眼睛,
期待又緊張:“真的麼?你真的不走啦?我在這裡一直很孤獨,從前精神病院的病人都還在醫院裡。我被秋水奶奶領養以後,就沒再回去過,也沒有朋友。”
駱淮坐直身,不準痕跡地往後閃,
“真的不走了。”
方珩用力點著頭,像在給自己一個確定的信號。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被孤立在世界之外的小貓,沒有人願意收留他,除了秋水奶奶,他可能也不會有朋友了。
方珩動作遲緩地握緊駱淮的手,手心帶著暖熱的體溫,
“你是個好人。”
駱淮一怔,挪開視線,他感受到了微妙而複雜的信任,但信任這種東西,在末世毫無價值,隻是給了彆人一個傷害自己的機會。
他自知心思不純,但可憐的小貓並不知道。
駱淮換了個話題,手還被攥著,
“記得我白天和你說去野外組隊的事情麼?我有個朋友在覓食者基地,我們過幾天可以先去進行體能訓練。”
就在此時,手被陡然握緊。駱淮抬頭看著不安的小貓,補充道,
“有了自保能力,才能去麵對生存區外的世界。執行者合盟正在展開收複行動,他們想要把外城郊區地麵上的建築收回。這對我們來說是好事,等我們出去,有許多執行者在周圍作業,可以保證我們的安全。”
方珩抽出手,沒有發覺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被牽著走,他怔怔點頭。
駱淮說的對,自己需要強大起來,如果他還是那個弱小的小貓,可能未來他連另一隻眼睛都保護不了。那他還怎麼保護自己親近的人類?
門外傳來敲門聲,駱淮說是他剛剛聯係了人,來送衣服。
方珩開門後,麵前站著一個氣質出塵的高挑女人,個子比方珩還高了一些。
駱淮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有些驚訝,
“怎麼是你來了?”
門口的薑綏有氣沒地撒,她仍站在門外,瞳孔是閃耀的暗紅色,如同鳳凰的火焰。
“你知不知道,我派了好幾支隊伍,去日山工業搜尋你的下落,結果完全沒有生命跡象。要不是你聯係助手送衣服,我都當你死了。”
方珩抿著嘴,孤零零地站在門後麵,他覺得薑綏的聲音很耳熟。
“行了,彆咒我了,方珩把衣服接過來。你要不要進屋來坐坐?”
後半句是衝著薑綏說的。
“你以為我很閒麼?外麵都亂套了,要不是…”
要不是駱淮身份特殊,組織上施壓。她才不會在這麼緊急的時間段,抽空確認他的生死。
薑綏冷笑一聲,替方珩把門帶上,轉身離開。
堂堂桃源最高執行官,竟然淪落到來親自給人送衣服。傳出去其他生存區的同僚恐怕都要笑話她。
她的步子漸漸放緩,長靴踩在地磚上發出聲響,薑綏突然反應過來,難不成那個少年人,就是駱淮這次的觀察對象?
這個世界上竟有那麼弱小的S級?
屋內,方珩將衣服遞給床上的人,小貓的好奇心總是很強,那個女生難道是駱淮的朋友麼?還是其他關係?看她也挺擔心駱淮的嘛…
“那你先換衣服,我出去等你換好再進來。”
不等駱淮應聲,他先一步打開門,探頭探腦地朝外望著,走廊裡已經沒了薑綏的蹤跡。
方珩自言自語了一句:“走得真快啊…”
床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跑到門口,就站在方珩的身後,淡聲道,
“在這看什麼呢?”
方珩驚訝回頭,本能地目光下視,
“你怎麼不穿褲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