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如荼的盛夏轉去了澹遠的初秋,暮鴉馱著日色飛回來,趕走了野蜂翅上的最後一點夏日餘溫。靜靜的,是從窗邊溜來的風,吹不動銀杏灑落一地的淺黃,卻吹起了少年額前長長的頭發。
“你,劉海過眉,剪了。”
何遇剛從數學150的美夢中醒來,看著滿牆作業一樣沒動本就想隨機抽取一位幸運觀眾發泄發泄,這人二話不說迎麵就給他當頭一棒。
老子維護多年的潮男發型是你說剪就剪的嗎,何遇抬頭,準備和這不知好歹的綠馬甲好好杠上一番。
霎時教室門口的老班來了個深情對望。
“哎哎哎,真是不好意思,同學值周辛苦了吧,我剪我馬上剪——哎,剪刀,我剪刀呢——老孟你是不是借我剪刀沒還。”
旁邊的孟微之白了他一眼,繼續做題。
好狠心。
“同學你看,這也不是我不想剪啊,隻是三班住近湓江地低濕,臣有心無力物質資源匱乏啊。”何遇連哭帶涕的,還白嫖了一張後桌的紙(讓我們心疼紙三秒鐘)。
“沒關係,我有。”
何遇聞聲正想抬頭大罵是哪個龜孫誤了他一出好戲,隻一抬眼視線便對上了那個一句話也沒和他說過的前桌。
袁溪行是八月末轉來班上的,在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
那時天空中還殘留著夏日熱戀後餘下的駝紅,太陽掛在教學樓一角怎麼也拽不回去,隻好在天空的一隅留下一個奶油似的吻,氤氳著點點即將到來紫色星河,一圈又一圈。
何遇打完球,坐在操場旁淺灰色的階梯上,呆呆望著那些朦朦朧朧的遠山,開了瓶冰可樂,想讓自己冷靜冷靜,說不定心靜自然涼能降降溫什麼的。
“何遇···?”
“誰啊”
何遇乾脆頭也不回了,反正估計又是老孟那群人。
這時,一雙手攀上他的後頸,冰冰的,讓人忍不住想靠近些。
那涼意卻自己靠了過來,身後少年的臉貼上了後頸,像夏天輿洗室裡冰冷的花灑。
似乎有點更熱了······
“喲,老孟,合著又被甩了來我這求安慰呢。”何遇半扭過頭,忍不住笑起來。
一笑露出顆虎牙來,好生明媚。
身後的少年突然一抖,眼淚落了幾滴到台階上,似淋了墨的灰宣,剩餘的,便輕輕嘀嗒在何遇肩上,像一朵轉瞬即逝的水花。
他開始抽泣起來,肩膀上的手往回縮了縮,止不住地抖。
何遇才發現不是老孟,倒是心裡輕鬆了些,剛剛那一段曖昧的描寫還好不是對那個王八蛋······
誒,不對。
他終於發現自己找錯了重點,“同學,你······”
他說著轉過身,輕輕握上少年的手,往上坐了一台階,一隻手捧住他的臉——少年的臉軟軟的,落霞照映下有些粉粉的,哭過的眼眶紅紅的,清澈的眸子淺淺的,嗯,睫毛也長長的,總讓人忍不住想···夠了,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咳咳。
“喂,同學···”少年好不容易抬起頭正眼看著他,何遇這一張口,眼一眨,淚花又簌簌掉了下來。
“靠,真拿你沒辦法,”何遇索性不問了,張開雙臂抱住眼前好像快變的支離破碎的少年,頭從脖子上貼了過去“煩死了,要哭就快哭吧,小爺我還有兩套五三沒做呢······”
混著乾草香悶熱的風是夏日的標配,耳邊的呼吸聲逐漸均勻,喘息吹到耳尖有些癢,不過何遇懷中的擁抱似乎更深了些,冰冷的少年像貪圖著他脯上的溫度,久久不肯放手。
還是好熱啊,何遇想著。
“小兔崽子,哭完就給我撒手了。”
袁溪行一驚,我露餡了?不可能吧!這演技我二誰一??!
何遇抽出右手,掌心抵著少年眉心往外一推,“快彆哭了,同學,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啊,我看你呢年紀輕輕的,一天到晚的彆想不開。來!考差了還是失戀了,給哥說,哥來當你的臨時垃圾桶。”
(你不是還要回家做五三嗎的說)
“你還是不記得我嗎,”少年說道,話語中夾雜著一星半點失望,“原來敷敷真的沒騙我啊。”
像焉氣小狗,何遇看著他,不禁想笑
哎不對,重點呢。
“雖然搞不懂你在說啥,但相遇總是一種緣分吧。爺叫何遇,何其有幸今生相遇的何遇,哥們你呢?”
“噗,這開場白還是和當初一樣老套啊······我叫袁溪行,心猿意馬沒有小狗的袁。”
說到這,少年抬眼悄悄瞥了一眼何遇,好像是在試探著什麼。
“你這自我介紹倒還挺逗的——對了,以前怎麼沒在學校見過你,新轉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