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收到來自陳加雋的鮮花，墨綠色絲帶紮著的一束白玫瑰，待又安走近時，他伸出雙手遞給又安，輕輕說了一句：“又安，今天快樂。”

又安有些詫異地接過，本想道聲謝謝，話到嘴邊猶豫一下，說道：“生日快樂。”

他眼角的笑意很濃，歪了歪頭看了一眼又安，拉開車門：“先上車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今天一改往日的風格，棉質的條紋短袖搭配淺咖色的短褲，頭發也沒有後梳，劉海細細碎碎地搭在前額，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少年氣很足。又安今天穿了一條淺咖色的棉質連衣裙，同處一個空間瞬間發覺二人猶如情侶般的穿搭。加雋笑了笑，沒有說話。

關於他笑的內容，大抵也是如此，又安沒有問詢。懷中的玫瑰在向後遊走的燈光下不斷變幻著光影，花瓣精巧地踡曲著，絲帶輕輕地落在又安的膝上。

收下一束玫瑰，是否代表著默認一段關係展開。又安怔怔地看著懷中的花束，聽到加雋說話：“我把玫瑰的刺去掉了，害怕紮到你的手。”

又安抿了抿唇，說了聲：“有心了。”

如果僅限於相親，拒絕的態度強烈，就不應該有第二次會麵，自己一次次曖昧不明的態度，自然會給人以無限遐想空間。男女關係發展本身就依靠試探，陳加雋進一步，自己退一步，勢必會引起對方的下一步。

隨著年歲增加，每段戀愛開始，都不再是以固定的儀式、言語、時間節點做表征，也不再是以歇斯底裡的哭泣、憤怒和分彆象征結束。好聚好散被他們默契地詮釋得很完美，也就是這種好聚好散，給人強烈的無歸屬感。

現代親密關係大多如此，極少能喚起湧動的情愫，極少能澎湃洶湧的愛意。大家選擇條件優秀的人組建伴侶關係，遵守約會送花問候早安晚安的流程，再去做一切親密之事，像大多人一樣信誓旦旦去許諾未來。

又安想著，如果以這種標準去衡量陳加雋，他是無可挑剔的，如果愛情一定以愛為前提，以緋紅的麵龐，緊張的斷句，慌亂的心跳為前提，那麼誰是無可挑剔的？

又安的腦海中忽然劃過白禾的身影，這種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她一跳，急忙打消念頭，手中緊緊攥住玫瑰花，直直看向前方。

那就這樣吧，既然命運推行至此，也不必尋求抗爭。

目的地陳加雋並沒有說明，又安百無聊賴地看著路旁景物倒退，看著路旁的行人越走越遠，直到景物逐漸熟悉，又安才恍然大悟一般，側過身問道：“是要去我的大學嗎？”

陳加雋被她的模樣逗笑，點了點頭：“你果然是不記路的。”

這裡是又安本科時期就讀的大學，已有七八年未重回，街景有變化，但風物依舊，又安內心瞬間雀躍起來。

學校旁有幾條小街，充斥著大大小小的商戶和攤販，物美價廉，學生時代是又安極愛的場所，時常相約好友前來。小街裡有幾家又安愛的吃食，也有幾家小酒吧，常與朋友喝酒暢聊至深夜，大開玩笑，而後結伴翻牆入校。

又安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好學生，學生時代朋友極多，剛從父母手中交出，在校規邊緣打著擦邊球，每個人撒野一般恣肆著青春。本科之後的讀書生涯，便少了當時的放肆自由，許多朋友再未聯絡，生活逐漸寂寞下來，偶爾回憶，便覺得美好而遙遠。

重新站回這裡的街道，記憶如雪片般紛揚而至，與舊人的舊時光一一湧現眼前，又安望著行人出神。再回來已將近十年，這裡又承載了多少人的青春，曾以為自己永不老去，曾以為生命永遠歡暢。時光匆匆如履，一樁樁改變命運的事發生時難以察覺，隻有在重回舊地，才能意識到人生軌跡早已大相徑庭。

陳加雋意識到她的情緒低落下來，俯下身子問：“又安，不開心嗎？”

“沒有”又安搖搖頭：“謝謝你帶我回來。”

陳加雋笑了笑：“不要和我說謝謝，你很喜歡的那家烤海鮮店還在，我們一起過去。”

見又安沒有回答，陳加雋補充道：“我問過表姐，知道你最喜歡那一家。”

又安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貼心、細致、周全、尊重自己感受，這樣的人有何不能釋懷呢？

墨魚仔搭配辣醬，還是熟悉的味道，又安一口氣吃掉三個，辣的眼淚快要出來，還好陳加雋及時遞來一罐飲料，仰頭喝了一口，看到對方正笑著看著自己。

又安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失態了。”

陳加雋搖頭：“很少見你這麼鬆弛的狀態，我很想看到你在我麵前放鬆下來。”

又安咬了咬唇，不知該如何回應，思索了一下答道：“以前這裡有一家蛋糕店還不錯，我們去買一個給你慶祝生日吧。”

陳加雋挑選了一個樣式簡單的小蛋糕，許願後吹滅蠟燭，又安笑著為他鼓掌，從包裡拿出先前表姐交給自己的實木盒子，輕輕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自己並未準備禮物，頗有借花獻佛之意，但這應該就是表姐的本意，又安內心掙紮了一番，並未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