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許久沒有如此好眠,沉沉……(1 / 2)

許久沒有如此好眠,沉沉一覺睡至鬨鈴大作,又安感覺枕邊人微微欠身,才恍惚察覺,竟在白禾懷抱中。她似乎已經醒了許久,按了鬨鐘,回手繼續環抱著她,饒有趣味地問:“醒啦?”

她的眼睛漆黑而明亮,仿佛清晨醒來,明亮得更加矚目,濃黑的眉與睫,獨屬少女的飽滿的唇,挺翹的鼻尖和微微幾粒雀斑映襯下,更加白皙的皮膚,白皙得甚至可以看到頰側淺藍的血管。她帶著笑意看向自己,一早滴水未進,聲音略微沙啞,她向又安問候早安。

真像一隻小鹿啊!又安的目光自她的麵龐一路劃下,越與白禾相處,越發覺她不似從前以為,不似毛發蓬蓬,力量充沛又有張力的小獅子。其實她可愛而笨拙,越來越發覺,她不過是一個小孩子,天真而拘謹。

見她沒有回答,白禾問她在想什麼,又安轉了轉眼珠,窩向她的懷中,環抱著她的腰。

鼻腔與肺部,織物與空氣,密密匝匝全是她的味道,少女柔軟的軀體,纖小的腰肢,仿佛融化於掌心的酥油。晨光自亞麻窗簾的罅隙而入,封閉的房間也如夏天般晴朗起來,今天如此美好,又安感覺快要融化在她的懷抱裡。

但於愛人懷中醒來,本就珍稀而短暫。賴床片刻,白禾起身準備文具,今天有兩場試要考,又安亦要進考場,不過是監考者的角色,下午約了表姐共同探望悅和。

悅和入院已一周有餘,情緒逐漸平穩下來,身體各項指標逐漸恢複,但是腦潮汐狀況依舊不容樂觀。護工日日彙報的狀況中,悅和極少與他人交流,除了必須治療之外,從未參與院中其他活動,比從前更加疏懶與孤僻。

但可以維持,對於幾經波折的家人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從前看文學作品,覺得“一夜白頭”不過是誇張手法,但親眼目睹了表姐的變化,又安才明白,文字不過是現世的十分之一。

幾日未見,表姐枯瘦了許多,她的身形一直以來都有些微胖,但此時已肉眼可見,臉部肌肉線條與唇角一般下垂,甚至雙頰與眼眶,一並凹陷了進去。又安驚呼,轉而去握她的手,玉鐲自然地自小臂滑落至虎口,又安出聲:“表姐,你瘦了好多!”

似乎從牙關擠出來笑容,她扶著椅背坐下,又安恍惚間看到如風燭殘年的老人,良久才聽她說道:“又安,我本來以為,先瘋掉的會是我。”

又安愣怔,腦內混亂地思考著,何以出此言?她不曾告知表姐所因何事,上次醫院中情緒失控,後也以“姐夫不該出現”為理由搪塞,結果必然不可控製,自然不可貿然告知真相,悅和也不曾告訴母親,白禾更加不會知會……還是說另有所指……又安忙掩飾慌亂的思緒,輕輕拍了拍表姐的手,安慰道:“悅和隻是生了一場病,會好的……”

話音未落,表姐勾了勾唇,露出極其輕蔑的笑容,刹那間又安不知道,她在笑誰,她好像在笑又安,但好像是在笑自己。

“住在這裡的,應該是我,不應該是悅和。”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但出自母親之口的話,卻讓又安感覺毛骨悚然。

還未等消解,護士小姐告知,可以入內探望。

悅和亦消瘦了許多,仿佛輕小到,要被床褥淹沒。二人進來有響動,但悅和並未看來,也未言語,等待表姐已落下淚來,悅和才微微轉身。

悅和眼神空空,看向自己時又像越過自己,表姐啜泣著,又安的心也跟隨著哭聲,一點點沉靜下來。這裡的一切器物,都是處理過的塑料製圓角形,牙刷餐匙都是圓胖的手柄,桌椅也用海綿厚厚地包裹著,窗戶也加裝了安全網,一切看起來如此安心又如此壓抑,又安難以表述此刻心情,隻有怔怔地看向悅和。

悅和沒有言語,母親的問詢唯有護工解答一二,她或許已經許久沒有言語過,嘴唇開裂,看起來有些僵硬。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拒絕了母親一係列請求,悅和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們回去吧,我很好。”

表姐與又安茫然對視,她乾涸的眼角再次泛起淚花,又安正欲安慰,悅和坐起來,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輕輕地擁抱了母親。表姐受寵若驚般猛然站起,緊緊抱住懷中嬌小的女兒,她瘦小得仿佛要消失在母親的懷抱中,又安看到她肩膀微微顫抖,似乎在哭泣,卻依舊沒有言語。

瞬間又安讀懂悅和的心情,一直以來,她所經受的,實在遠超常人所想,她是早熟的孩子,但是但凡她任性一些,衝動一些,哪怕在得知真相的一刻攪亂這個家,也要比一直以來自我承受好許多,然而……

又安伸手拍了拍悅和的肩膀,她也幾欲落淚,但依舊勉強笑著,安慰母女二人。自病房出來,表姐便潸然淚下,幾次憑借又安的力量才站直。走廊中有許多人來去,表姐提議,希望與她去靜處聊聊。

不遠處有一家連鎖咖啡館,二人並行時,又安察覺表姐的步伐飄飄,幾次前傾,憑借又安及時拉回,才穩住重心。拉開座椅坐下一刻,表姐的身體頹然陷落,還未等又安落座,就聽到表姐虛弱的聲音傳來:

“又安,不要再去管,我和你姐夫的事情,好嗎?”

她的語氣飄忽,一句話停頓幾次才全部講出,語畢看向又安,但聽者瞬間愣怔。

又安的手搭在椅背上,座椅還未拉開,下意識發問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