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運貨船公司的辦事處並不遠，陸未款很快到了那裡，隔著玻璃門，她看見裡麵擠了不少人，她剛推門進了大廳，就聽到嘈雜的聲音，

地麵一片帶著泥水的腳印，辦事員的門外站了許多人，疲憊的，哀傷的，恐慌的女人們的麵容，她們身邊大多還跟著神情迷茫疑惑的孩子。

陸未款先是看見了個頭高的鬱理綸，隨後看見了鬱清秋和金姨。看這片人間疾苦的樣子，她心裡有了些預想，走過去低聲問道：“怎麼了？”

鬱理綸看了看絕望到有些呆滯的媽媽，又看了清秋一眼，他怎麼開得了口。

陸未款明白了，就先退了出去，鬱清秋見她渾身濕透了趕過來，便跟在她身後。

自綁架案發生以來，鬱清秋還未見過陸未款，她是很想見到她的，但她做了決定之後又怕遇見她，她不知如何向她解釋。也許見到陸未款，鬱清秋就會認清再如何坦蕩的選擇之中藏了隻對她的私心。

“你怎麼來了？”

鬱清秋怕看她的眼睛，但匆匆一瞥中也看見了陸未款有些狼狽的樣子。

“我去你家沒找到你，司機和我說下午把你媽媽送到這裡來了，我就來看看。”

“你全身濕透了......”

“下，下雨天。”陸未款隨即問道，“這是出什麼事情了。”

鬱清秋皺著眉，說道：“有人說爸爸的那條船出事了。已經三天沒有消息了。”

“經理還沒有告訴你們確定的答複？”

“因為現在還在台風天氣，他們能拖著就拖著。”

陸未款看了一眼身後，那些女人痛苦更多是焦急的樣子，她們心裡大概也抱著那渺茫的希望，多想現在的痛苦不過虛驚一場的代價。

陸未款說道：“你等一下。”

接著走向門口老韓那裡，她和老韓要了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姐，是我，陸未款。我想幫我的朋友確定，是不是有一艘貨船出事了？”

坐在自己辦公室裡的陸興悠，聽到電話裡已經讓她頭疼了兩天的問題，說道：“是的。後麵公司會開發布會。”

“好，我知道了，打擾你工作了。”

陸興悠大概知道陸未款為何會打這個電話，應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

陸未款掛了手機，看了看玻璃門外大雨滂沱，好似整個城市都要傾覆，大多數趕來的人都是騎車過來的，停在外麵的車一個連著一個倒了一片。

陸未款轉身向鬱清秋走去，兩人眼神交彙，鬱清秋就已明白，她無意識地抬了抬頭，再低下眼睛的時候，淚水漣漣。

一瞬間，她的腦海裡，想到的是鬱遠每次離家前都會來她房間和她講海上生活的趣事，年複一年，由童話到冒險再到船員的日常，這是他作為爸爸的小伎倆，以此為交換，鬱清秋也得和他講她的事情。老實說，鬱遠真的很不擅長講故事，卻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往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時光了。

鬱理綸走了過來說：“在這兒等也沒有用，你和清秋都是病號，就先回去吧，我陪著媽。”

“哥......”

鬱清秋轉身無助地喊著鬱理綸。

鬱理綸皺著眉看著陸未款，陸未款說：“我剛打電話給我姐了。”

鬱理綸雙手擼了擼頭發，彎了腰，再次抬頭已經收斂了情緒。

“大家心裡都清楚……不過更願意在這裡不想認命地等著。”鬱理綸拍了拍清秋的肩膀，說：“你和阿未回去吧，我在這裡陪著媽。我們應該，很快也回去了。”

“阿未，你要陪著清秋，我不放心。”

鬱理綸現在也不放心讓鬱清秋一個人待著。

陸未款懂得地點了點頭，現在鬱清秋身份特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兩人上了車，並未說什麼。

陸未款對司機說：“老韓，把我們送到石岩街後，你先回去吧。”

“太太讓我一定要接你回去的。”

“沒事的，你回去和她說我在這兒就行。”

老韓想了想，說：“我就把車停在街口，小姐什麼時候走都方便。”

陸未款看了身旁的人說：“我今天不回去了。你和伯母說一聲，她不會怪你的。”

車停了，陸未款拿了傘，兩人一同下了車，老韓看著兩人的背影，打了電話：“太太，未款小姐說今晚住在石岩街......哦，好。”

拐彎的時候，陸未款回頭望了一眼，車子已經開走了，等她轉身，鬱清秋握著她撐傘的手，扶正了傾斜的傘，隨後放下了手。

陸未款察覺到這次見麵鬱清秋的變化，病容的臉色有了幾分堅定，誰又能在遭遇接二連三的人生大事之後會如以前一樣呢。

隻是她的被迫成長，讓她有些心疼。

“沒事，我反正都濕了。”

鬱清秋沒有說話。

為何陸未款會一身雨水的出現在她的麵前，鬱清秋不知曉，她清楚的是又一次在她最需要她的時候，她渾身濕透了卻還在為她撐傘。

她此時居然有些怨恨陸未款，總是以朋友的名義，卻讓她一次又一次心動。

開了門，兩人進入了小店裡，鬱清秋拉亮了一盞燈，她們像是漂浮逃難的人，進入了一個隱秘卻安全的山洞，心裡安穩了下來。

“你先去洗個澡吧。”鬱清秋又想到了陸未款今天剛出院，“你的傷？”

“沒事了。你應該有消炎藥和退燒藥吧，我等會吃兩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