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看看。”
半個時辰過去,藥丸已失效,但南知梨並未覺得不適。她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座莊園的空氣“清新”得不可思議,小山丘附近更是聞不到任何臭味。
南知梨提起裙擺,小心地踩在山丘上,行不過幾步,感覺土壤尤其綿軟,立即折下一根枯枝掘地觀察。
肥沃的黑色泥土中並無骨殖或者腐肉,甚至沒有臭氣。
奇怪。
南知梨握著枯枝,繼續向上走。每隔一段距離,都要掘開泥土細看,卻沒有發現任何古怪。
表麵越是正常,南知梨心中的困惑便越深。
按照段翊所言,所謂的“先生”不可能是好人,他讓侍衛帶來此處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但是為何呈現出的景象與她預計中完全不同?
雙人合抱直徑的大樹紮根山巔,死寂一片的莊園中,唯獨它生命力格外旺盛。
蒼翠欲滴的葉片使得樹冠如蒲公英般飽滿,繁密得看不清枝乾,顯然正處在蓬勃生長期。
行至樹下,南知梨猶豫是否應該折下幾根枝條,帶回去讓柳白筠研究,又怕被人發現異狀打草驚蛇。
寒風把綠葉吹得簌簌作響,葉片間露出滿樹血紅色的人麵果。
它們如鈴鐺般互相碰撞,長在果皮上的人臉無聲且肆意地大笑,兩行血淚順著果皮滴落,伴隨著左右搖晃的動作,仿佛下了一場血雨。
南知梨抽身急退,但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不少。血滴蒸發後產生了濃鬱的鐵鏽味和熏人欲嘔的黑氣,幾乎讓她窒息暈厥。
匆忙掏出藥丸吃下,她捂住發悶的胸口,舉起木棍去夠距離最近的一個人麵果。
人麵果接觸到木棍,大笑表情立即變成哭嚎狀,血淚滴滴落入土壤,像極了身具靈智的邪物。
南知梨擔憂果汁流完失去效用,抄起石頭砸向樹枝。
人麵果滾落在土壤中,表情仍是大笑狀,仿佛方才看到的猙獰麵目都是幻覺。
南知梨隔著白布將它拿起,發現果莖在迅速“結痂”,不多時,斷麵已經彌合,不再往外冒黑氣。
“人麵果真是黑氣的源頭麼?”南知梨皺了皺眉,覺得事情或許並沒有看到的這般簡單。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折下半根枝葉,又引起一陣腥風血雨。
南知梨無視瘋狂“落淚”的人麵果,準備連樹根也一並帶走。
果樹的根部十分粗壯,她挖了兩下,決定挑邊緣根須下手,一路挖到遠離果樹本體五丈遠的地方,停下手。
此處土壤比其他地方更加綿軟,應該是新蓋上去的。
南知梨挖開泥土,看清被侍衛埋下的東西後,木棍從掌中滑落,觸電似的後退幾步。
數十隻骷髏頭躺在土坑裡,新生的樹根緊緊纏繞其上,骷髏頭與樹根接觸的地方肉眼可見地變黑、變酥,最後化為隨處可見的肥沃土壤。
原來她之所以沒有聞到臭味,是因為所有的黑氣都被人麵果樹當做養料吸收了。整座小山丘均是由得怪病死去之人的屍骨堆積而成!
南知梨後背瞬間炸起無數雞皮疙瘩,腳下仿佛變成了沼澤,陷入其中寸步難行。
城主及“先生”不惜背負成千上萬條性命,犯下滔天罪惡隻為了滋養邪異果樹,簡直不能稱之為人,隻能算作妖魔!
南知梨感覺胸口像壓著大石般沉重,沉重到她無法順暢呼吸。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必須阻止他們,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她粗暴地扯斷幾根根須,與人麵果和樹枝放在一起,脫下染血的外袍,打成包袱提在手中。
家裡孩子多,衣服都是撿姐姐剩下的。舊衣服不暖和,層層疊疊穿了四五件,脫掉一件彆人也看不出來。
……
“阿柳姑娘!快開門!”
南知梨氣喘籲籲地提著包袱跑到妙醫堂前,敲打緊閉的大門。
能及時趕回妙醫堂,多虧在河邊打漁的老奶奶發善心,用牛車送了她一程。不然憑兩隻腳趕路,回來已經是晚上了。
“有人在嗎?”
敲了好一會兒,不見有人應門,南知梨不由焦躁起來。
她的計劃是趁著城主等人還未發現,提前將禍患除掉。離開莊園的時候嘗試放火燒樹,誰知火焰根本點不燃,必須另想辦法。
“砰砰砰!砰砰砰!”
緊閉的門被人從內拉開,杜姑娘臉色很不好看:“你做什麼?”
“我有要事要找阿柳姑娘,煩請你叫她出來。”南知梨雙手合十搖晃道。
杜姑娘臉色更加陰沉,冷哼道:“阿柳一夜未睡,有什麼事等她醒來再說。”
說罷要將門重新合上。
南知梨急了,上前一把按住門扉,道:“我當真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