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There i……(2 / 2)

他坐在她斜對麵,悄悄的窺視起來很方便,她吃相實在不好,沒有淑女的斯文,還挑食,雖然隻揀著麵前的幾道菜,可蔥花一點兒也沒碰到。餃子和餛飩,也隻選韭菜餡兒的,手邊兒的湯碗裡,倒是把紫菜海米撇的乾淨。他不喜歡女生這樣,透著一股子嬌生慣養的惡習,但他喜歡看她這樣,甚至還動著想要縱容她的壞念頭。

她頭發剪的極短,悶頭不響的吃東西,他總能看到她微紅的耳廓,形狀小巧,耳垂上點一顆紅水晶,光彩漫及脖子,使得肌膚也白裡透紅。那是一種很健康的顏色。他癡癡的看著,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日本的和服,想到了她穿上以後,該有著怎樣的風情,撩人、魅惑……陸新卻冷不丁的撞了他一下,輕聲說:“眼睛瞟錯方向了吧。”

他掩飾著笑了笑,“沒法子,你家領導給介紹的,我都沒興趣。”話出口,真正做實了那Mendy和Yalanda不符合他的標準,便給岑靜嫻遞個眼色,把她叫到廚房裡麵低聲嘀咕半晌,“我看了,那個Yalanda太嬌氣,完全是等著人伺候的主兒,Mendy好一點,可也是什麼都不會做。我可不想廢半天勁,找個祖宗供著……靜嫻,要不你幫我問問曉晨的意思?”

岑靜嫻冷笑,官昱成的小九九算的真快,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怎麼能想著去禍害自己同學!什麼修身養性,她要真信了他太陽就從西麵出來了,估計是玩不出新鮮了,便要玩正兒八經找女友了。哪怕他真是修身養性,她也不敢拿曉晨去給他的遊戲冒險,這樣想著,不覺聲音也涼半截,沒好氣道:“Yalanda嬌氣,Mendy什麼也不會,那我告訴你,曉晨不見得就比她們倆強。官昱成,沒你這麼害人的,我們還是不是同學,如果你承認我們是同學,就彆去招惹祁曉晨。她跟你不一樣,也陪你玩不起,你去招惹她就是害她!要是你不滿意今天這兩個,我可以再幫你找,學校裡的女生多了,你可千萬彆去招惹祁曉晨。”

官昱成見岑靜嫻態度堅決,也沒再提,他也知道自己同曉晨不可能,不過白問一句。是無望的奢望。既如此,隻好賠了笑臉的叫岑靜嫻消氣,“我開玩笑的,你怎麼當真。靜嫻,你再幫我找的話,最好找那種會做家事,勤快點兒的賢妻良母型。我不要嬌嬌女!”

岑靜嫻說了聲好,“你可真麻煩。”

官昱成揚眉,“沒辦法呀,將來真要結婚,總不能娶個瓷娃娃,中看不中用。”

岑靜嫻這時氣也消了,便八卦著問,“我就弄不懂,憑你的條件,著急結什麼婚?”

官昱成似笑非笑,倒像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樣子,多少怨艾的說:“早點兒結婚,早點兒了事,這樣以後的人生才是我自己的。不然哪,哎——說了你也不會懂。靜嫻,我真的拜托拜托拜托你,快些幫我找到合適的女友吧,重要是父母那年紀要喜歡。哎——”也不再管岑靜嫻還有沒有旁的疑問,轉身就出了廚房進客廳。

曉晨已經吃飽了,確切地說是吃撐了,於是她在客廳裡慢慢走著,一圈又一圈。岑靜嫻看著眼暈,打發她,“去房間裡轉去,彆在這裡,看的我難受。”那臥室原是她和岑靜嫻一起住的,剛出國,買什麼都會把加幣折成人民幣算價錢,再便宜的東西在六七倍後也是嫌貴,所以她們隻在沃爾瑪買了兩張氣墊床,還是小小的那種單人的,所以睡得並不舒服,起床總要先做上幾分鐘的全身運動。

現在,這臥室裡擺著張King-size的大床,天藍的duvet cover上堆著四五個抱枕,全是祥雲的樣式。地上鋪著純手工的羊絨地毯,國外的公寓,臥室客廳本就是嵌地毯的,這樣一來,踩在上麵更是軟沒足踝。四處散亂的鋪陳著各樣軟墊、靠背、沙凳……無論是躺在哪裡,坐在哪裡,都不會想起來,真正的溫暖小窩。牆上貼著從IKEA買來的廉價向日葵粘紙,鮮黃嫩綠的占滿了一壁,無數的向日葵,大的、小的……姿態各異,陽光從窗外射進來,那向日葵便浮了滿屋子。因此,立在房間當中望那張大床,簡直有種在田野裡仰視藍天的寬廣與遼闊。

岑靜嫻可真會享受,曉晨如是想。

外麵的雨,下一陣,停一陣,送著太陽依依不舍的落山。雲彩漸漸灰嗆嗆的,仿佛積聚著天河之水的前奏,天地間一片陰翳。陸新送曉晨回宿舍的時候,正好雨停了,可宿舍外頭聚滿了人,還有著消防車、救護車、警車……不清楚怎麼了。淳於蜓也在人群裡,居然穿著她那件粉紅色的浴袍,曉晨笑,“這怎麼了?”

二月末的傍晚,春寒料峭。淳於蜓被凍的直打哆嗦,兩條裸露在浴袍外的小腿不間斷的在原地踏著碎步,喃喃道:“不知道呀,警報器響了,我還在洗澡呢,就這麼被喊出來了。倒黴!”

“警報器響了,可沒見著火呀。”

結果也是沒著火,虛晃一槍。不過是廚房裡的煙大了點兒,警報器就響個不停,鬨了好大的動靜。排除口味的問題,西餐同中餐最大的區彆,就是沒有油煙,所以那弱弱的警報器便金貴的受不了中國菜的煙熏火燎了,儘管都是電磁爐。好在住宿的中國學生不多,否則不要每天都鬨這麼一回?

學校宿舍統共兩棟樓,各三層,一層隻有一個大廚房,兼著休息間,報章雜誌什麼的也都擺在那兒。幸虧一層的房間也沒多少,廚房的利用率並不高,大多時候也隻是中國學生在用,畢竟西餐很簡單,也快捷,接近原始材料,切切生菜,拌各色沙拉醬;要麼米飯煮熟了以後泡牛奶,就著香腸;再不成,麵包塗塗果醬,或者夾熱狗午餐肉啥的……還有就是那些個半成品,用烤箱按說明烤烤。複雜些的菜式,像pasta,老外很少有人會做,隻能去西餐廳做消費者。

而中國學生的煎炒油炸,都是平常花樣,但哪一樣都會不小心弄響警報器。這天的大動靜,便是陶山石在廚房裡炸辣椒油引起的。雖然曉晨也是道聽途說,卻記住了陶山石的名字,她隻奇怪,辣椒油這種東西自己怎麼能自己炸啊啊啊啊啊……難道不嗆麼?眼睛也受不了那種辛辣吧?陶山石是怎麼炸的?這時候的她,單單隻是好奇罷了。

後來當祁曉晨再次聽到陶山石的名字,就是有關此人托福考了600多,那是她這樣自費的留學生所不同的出國方式,憑本事考出國,另一樣的新鮮。所以,她對陶山石這個人在好奇之餘多了份敬佩,屬於望塵莫及的一種向往。其實說穿了,就是她太希望自己是好學生,可惜從小到大,她就沒是過好學生。從好奇到敬佩的潛移默化裡,她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去看看那個陶山石,感情也挺複雜,崇拜、羨慕……也全參合進了敬佩裡,但在她想明白以前,行動早已走了出去,她常常到廚房的那休息間看電視讀報紙,特彆是選在吃飯的時候。

這樣一來二去的,她也就跟陶山石認識了。他比她大好多,像個大哥哥,親切地讓她不自覺地產生了依賴感,萬事都想靠著他,讓他幫自己解決。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即使經濟無憂也會累,因為要自己去計較生活,打算一切。有個人在身邊幫著籌謀,會感到踏實,也會沒那麼孤獨,而陶山石在這樣的情況下走進她的生命,不可謂不是一道曙光,她被他強烈的吸引著,如飛蛾撲火,再正常不過。

這也是為什麼,在她得知了他在國內有家有業,隻是出來讀個MBA,馬上就快畢業了等等等等的訊息時,竟會全然沒往心裡去。她是真的不曾仔細想過什麼,隻要跟他在一起開心,於她而言就足夠了,這心情話題才是她最關心的。因此,她有事沒事都去找他,逐漸的,她每天都去找他,還不止一兩次,似乎成了習慣。戒不掉的壞習慣。有時候,她一整天沒有找到他,心就會總懸著,什麼也做不好,做不了,聽到走廊裡有一點的動靜,就尖豎著耳朵,心跳都不敢跳一下,生怕影響了聽力。

她會不由自主地期盼他的聲音。

久而久之,她也感到了自己的反常,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或許有那麼點意識,卻刻意的給回避掉了,她隻是很困惑,也很迷茫,偶爾還患得患失。她不敢去問岑靜嫻,怕她笑話;她也不敢去問淳於蜓,實在說不出口;她隻好給國內的好友丁筱寫E-mail,長篇累牘的傾訴,但那信就像石沉了大海,始終沒有回音,她也不敢再問一次,總覺這樣的事情很窘很羞。

那麼就這樣吧,順其自然。她忽略掉他有家有業的事實,就像用橡皮擦子把筆跡擦掉,重新呈現的空白,人為的空白。隻是無所謂。她仍然每天都去找他,次數頻繁的惹來他隔壁的萬鵬側目,但她倒真不覺怎樣,沒往某方麵想,深想。那時候,多有勇氣,什麼都不在乎。陶山石,可是有位太太正等在國內呀,日複一日,殷殷盼望著他學成歸國!或許她那不是勇氣,僅僅是無知的隨心所欲,將無知當作了自我安慰的利器,任性而執著的索求著內心想要的他。真的是不顧一切,隻因她喜歡同他一起,就算不說話,看著也高興。她就是喜歡同他一起。

但她沒有想過,陶山石,這個名字會成為她今後十年裡最無法觸及的傷痛。事實上,哪怕她當時有想過,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因為十七歲的她,還太年輕,做事情不可能考慮到後果。她隻是遇到了一個她所喜歡的人,而這個人,在遇到她以前就已經結婚了,就是如此簡單。然而這樣的喜歡,簡單的喜歡,難道有錯麼?沒有。應該是時間錯了,應該是歲月錯了……她和他,又錯在了哪裡?也許不該遇到,可他們偏偏就是遇到了。看不到的那隻翻雲覆雨手,不就是愛這麼折騰世人,愚弄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