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圩的臉色變了變,伸出的那隻手緩緩地收了回去,半晌後,他盯著不遠處一棵快要枯死的樹沉聲說:“聽他們說你病了,我以為他們騙我的,沒想到這麼嚴重。”
嚴重嗎?我輕笑一聲,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
也許在彆的任何時候,我大概都會覺得自己病得很嚴重,但現在,在麵對南圩的時候,我不願意承認自己生病了,更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病居然會是因為這樣一個人。
“你突然回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你直說吧。”片刻後,我望著窗外冷聲說。
天色漸暗,路很寬,路過的車很少,南圩的手在方向盤上來回摩挲著,我聽著那絲細小的摩擦聲,內心那股躁動不安的感覺漸漸平複了一些。
“我……”南圩有些猶豫,“回來看看你。”
“看看我?”我一哂,轉頭看向他,“我沒那麼容易死,你大可不必特地回來看我笑話。”
“李夕予。”南圩的聲音裡增添了一絲無奈,“你彆這麼說,我沒那個意思,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不再看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聲音也跟著小了不少。
我不知道,曾經我以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南圩的人,但後來我發現,我不是。
我不了解南圩,也始終沒能想明白,明明我們當初那麼好,怎麼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李夕予,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南圩搭在方向盤上的那隻手緩慢地挪向了我,他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我,我沒躲開,但也沒回應。
“當年的事?”我望向他,故意用帶著疑惑的口吻問他。
“你指的是哪一件?是你在吻了我之後,並且我們說好要經常見麵的情況下的兩年不聯係?”
“還是你在死皮賴臉跟著我回了家,說你愛我,說你想我,然後拉著我跟你睡過之後卻又再一次沒了蹤跡的事?”
“再或者是後來我追著你,求著你,不停地給你發短信打電話你都無動於衷,從始至終連一條都不肯回複過我的事?”
“南圩,我不知道你這次回來到底又是為了什麼,總之彆再說什麼聽起來好像我很了解你之類的話,南圩,我一點兒都不了解你,一點兒都不。”
心裡積攢了很久的怨氣,讓我說話的語氣中充滿了恨意,南圩看著我,眼眶有些發紅,他微微轉了轉身,麵對著我,無助地搖著頭。
“不是的,李夕予,不是那樣的,我真的……你難道不清楚嗎?我有不得已的原因你真的不清楚嗎?”
我哼笑一聲,快速擦乾了不知不覺中眼角落下的那滴淚。
“南圩,你彆再騙自己了,你做這一切就真的隻是為了那個所謂的,不得已的理由嗎?你問問你自己的心,說得過去嗎?我看起來真的很像傻子嗎?你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把我耍得團團轉?”
四年前,十一假期結束後,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戀愛中的喜悅,但那時的我並不知道,我將南圩送出家門的那一刻,將會是我們接下來的四年裡見的最後一麵。
返校後,南圩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我不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開始瘋狂地給南圩打電話發短信,但一夜之間,一切就好像都回到了之前我獨自度過的那兩年一樣。
就好像十一假期裡發生的所有事都是一個泡影一樣,南圩再一次的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
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發現自己的睡眠質量開始下降,我開始日複一日地思考著那些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想清楚的事。
我開始變得焦慮,開始不想吃飯,記憶力開始減退,但那個時候的我,單純地認為我隻是分了太多的精力在南圩的事上,還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後來,一些令我難以置信也難以接受的消息再次傳進了我的耳朵裡,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學校裡的學長邀請我一起去河邊釣魚的時候,我第一次產生了想要跳下去的衝動。
但儘管如此,我還是沒跟任何人提過我那糟糕的情況,直到我放假回到家,章美麗女士才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章美麗女士和彆的家長不一樣,但也許是因為家裡常年隻有我們兩個人的緣故,她太了解我了,當我整日整日躺在床上不想動的時候,她就比我更早地意識到,我可能是生病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帶我找到了剛剛畢業開始工作的林灤。
林灤,林灤的名字總是能讓我獲得一種短暫的安心感,但這次,我發現在大腦中不斷地寫下林灤這兩個字這招似乎對我不是很管用了。
或許是因為此刻南圩就坐在我身邊,我突然回想起,在很多年之前,南圩對我來說,也是和林灤一樣的存在。
不,不一樣,那時候的南圩可比林灤管用多了,因為那個時候,無論我發生什麼事,南圩都會陪在我身邊。
他會為我解決一切煩心事,會第一時間看出我的不開心,會鼓勵我去勇敢愛一個人,隻是他大概沒想到,我最後愛上的人,會是他自己。
“南圩,如果你當初能提前知道我最後會喜歡上你的話,你是不是一開始就不會跟我走得那麼近了?”我問。
南圩看著我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片刻後,一聲短促的笑聲從他喉嚨裡泄了出來。
“李夕予,你可以否定我對你的感情,甚至可以否定我這個人,但你不能否定當初我們所經曆的一切。”
“其實高中那個時候,我真的不喜歡你,我隻是拿你當我的好兄弟,就像電視裡說的那樣,生死與共兩肋插刀的好兄弟。”
好兄弟嗎?我笑了一聲,也是,那個時候,我喜歡的同樣也不是南圩。
“你就不問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南圩又說。
“什麼時候?”我微微側著身子,將頭抵在了車窗上,整個人的狀態放鬆了不少,看著眼前的人問。
“嗯……”南圩想了想,“大概是高三畢業那年我在你家借住的那段日子吧,現在想想,其實那段日子還真的挺開心的,最起碼比現在好。”
南圩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他為什麼歎氣,他想“海爾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