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兩茫茫 (2 / 2)

花事了 深藍流蘇 6271 字 1個月前

知她不是真的生氣,他便沒攔她。正好趁此可以將該辦的事都處理一下。

她抱著這隻已經睡著的迷你豬帶到自己的房中,將它放到自己的床上,並為他拉上了被子。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麼一番,遂出了房間,輕輕地帶上了門。

找了幾處地方,她才在客廳中見到那個剛才被她拋下的男子。

客廳裡已經點上了蠟燭,給原本有些肅靜的大廳蒙上了暖暖的橘黃色。搖曳的燭光在他的臉上閃閃爍爍,讓剛邁入客廳裡的若雪看不清他的容顏。

若雪的腳步聲打破了大廳中原本的安靜,卻沒讓那個男子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突然壞心一起,她放輕了自己的步伐,悄悄地來到他的身邊。正想嚇嚇他,待看清他的神色後,卻微微地愣住了。

燭光雖然有一下沒一下地給他的臉上染了層柔和的橘黃色,但他眼中的冰冷卻絲毫未減,就像寒冬中的冰一般寒冷刺骨。這樣的他,她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心中不免湧起了疑惑。剛才出門時,倒是遇到了趙明溪,但那家夥竟好似不認得她一般,不僅沒向她打招呼連看她的神色都透著一種疏離。剛才一心念叨著這人,倒也沒在意趙明溪的異常,現在想來,莫不是這兩兄弟鬨翻?還是說,他們遇到了什麼麻煩了嗎?

當趙明辰注意到若雪時,已悄無聲息地將眸中的冷意斂了下去。若雪見他恢複了原本自己熟悉的樣子,卻沒立馬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這兩兄弟剛見麵是沒有理由鬨翻的,唯一能夠解釋的便是他們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如果是棘手的事情,這樣問他,他是不會說的。她了解他。

“餓了吧?我這就去叫趙明溪和紫萱姐姐來,我們一起吃飯。”見他點頭,若雪又開始跑動了起來,全然沒看到他剛緩下來的臉又掛上了一副深思的表情。

晚飯的氣氛有點僵,空氣中似乎流動著某種壓抑的氣息,讓若雪險些喘不過氣來。趙明辰的到來明明就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怎會造成現在的局麵。莫不是因為紫萱姐姐的事?

“紫萱姐姐,你會跟我們走的是嗎?”若雪將手中的碗放下,定定地看著正在吃飯的紫萱。紫萱拿著筷子的手明顯停了下來,卻又馬上回過神來,抬頭看向若雪淡淡地笑道:“我是不會離開梨花園的。”說完,她又低下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飯。

若雪正想說什麼,卻看到趙明辰向她投來一抹奇怪的神色。那神色是在示意她不要說話,她接收到這信息,有些不甘心地開始默默地吃飯,氣氛再次凝重了起來。

坐在紫萱身旁的趙明溪,注意到紫萱的筷子正無意識地攪著碗中的飯粒。他垂下眼,眼中閃過一抹捉摸不透。

*

燭光在還是紅色的新房內搖曳著,最後靜靜地投在了門上的“喜”字上。

坐在床上的紫萱略垂著眼,微微抖動著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了陰影。

“真的不考慮下若雪的話嗎?”屋內的趙明溪嫻熟地沏了杯安神茶,將它遞給了紫萱。

他竟還記得自己晚上有喝安神茶的習慣。在紫萱手中的茶杯微微一動,蕩起的波紋破碎了她姣好的容顏。她握緊了茶杯,抬起眼瞼微微笑道:“梨花園是生我養我的地方,說什麼我也不會離開它的。”

他看清了她眼中的堅定,知自己無法說服她,卻依舊開口說道:“我一走,恐怕……”

“你放心,我既已出嫁,我爹爹便不會再逼迫了。隻希望你們再也彆來梨花園,擾了這裡的安寧。”她知道此話一出,她是再也見不得眼前了男子了。這些天相處以來,自己那已平靜了十七年的心似乎是有了一些從未有過的波瀾。

他點了點頭,他和皇兄自會安排得當不讓那些人再來擾亂梨花園。沉吟了片刻,他又開口說道:“你不願意去外麵闖闖,見識下與梨花園不同的天地嗎?”

她搖了搖頭,依舊拒絕了他的好意。“你要出梨花園和我要呆在梨花園的原因都是一樣的,你又何必勸我。”

她不跟他出去,並不是因為她不想見識外頭的世界,也並非因為自卑而產生一種配不上他高貴身份的想法。她明白,梨花園需要她,她有自己的責任。

眼前的他慢慢向自己走近,高大的身影再次將她籠罩,她卻全然沒有洞房那天的緊張。

“這令牌你倒收著,以後若想出來了,遇到麻煩可以向當地的官府求助。”他頓了頓,將令牌放在她的手中,眼中閃過短促的流光,“若想見我,也可帶著它到宮裡來找我。”

她心下一動,心田中似乎被羽毛拂過一般,那種異樣伴隨著血液慢慢流淌到全身各處。她舉起茶杯,冒騰的熱氣直撲向她的臉部,給她略垂的雙眼蒙上了一層濃霧。

*

銀色小船似的月亮選在絨絨的庭上,似水的月光溫柔了整片大地。高高的蘆葦叢在月光下折射出玄夢般的色彩,而蘆葦叢前正站著一個身著淡紅色衣裳的少女。她左手擎著一盞燈籠,右手絞著裙上綴著的攢心梅花絡子,低著頭,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的那雙繡著荷花的繡花鞋,聽著蘆葦叢被風吹拂發出輕微的唏婆聲響,心裡有道不出的情感。

日落之後,若雪便和趙明辰在田野中散步。兩人似乎有千言萬語,卻終究沒說出口,隻這般靜靜地在田野中行走著。好玩的若雪本該對這種行徑索然無味,卻因有他的陪伴內心多了一股雀然和期許。途中,她一直微低著頭,偶有幾隻螢火蟲才讓她抬頭注視,欣喜之色溢於言表。抬首之際,目光中偶掠過趙明辰,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個,遂又垂首,隻覺得一股熱浪直衝臉部,想來已是紅若流霞。

待兩人行至蘆葦叢時,他卻將手中的燈籠放在她的手中,隻囑了讓她在這裡好生待著。她雖因他沒有緣由的離去而感到詫異,卻也沒多疑慮太久,隻這般在這裡靜靜地等著,沒有絲毫的煩躁。

若雪就這般在這裡等了半個時辰有餘,在自己的思緒不知飄到何方之時她聽到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以及蘆葦被人撥開的沙沙聲。她慢慢地抬起頭,長長的睫毛掀起一簾流光旋轉。蘆葦叢中大片大片的螢火蟲迷離了她的眼,但是最令她炫目的並不是這片淺綠色,而是那個還在蘆葦叢中奔跑的身影。是他,願意放下他高貴的身份,願意花費半個時辰的時間在田野中奔走。隻因她不經意間對螢火蟲所流露出的欣喜。她隻覺得眼角發澀,她抬起右手揉了揉眼角,之後便不可抑製地向蘆葦叢中跑去。

燈籠中搖晃的燭光影影綽綽地繡在她的身上,翻動的裙擺明快了整個蘆葦叢。很快,她便跑到他的身旁。這一次,她卸下她的嬌羞,虔誠地深深地望向那個正含笑地看著她的男子,他眼中的寵溺溫柔了她的整個世界。眼前四處飛舞的螢火蟲,耳畔他略沉的喘息聲,在她的心中交織出一幅令她永生難忘的畫卷。

而正含笑望著她的他,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可置信,隨即欣喜之情遍布他的全身。他,終於在她的眼中找到了他一直想要的情感。他的笨娃,終於是要長大了。

她踮起腳尖,虔誠地堅定地,似飛蛾撲火般在他的唇畔蜻蜓點水了番。她懂了了那種情感,它異於親情和友情,異於她以往所經曆過的任何東西,那將會是她此生最珍貴的東西。而她所希望的便是,在往後的日子裡,他都會出現她的世界中,不離不棄。

他顯然沒料到她會有此行徑,心中頓時湧出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感。未等她的唇離去,他已反客為主,攬過她的身子,加深了這個吻,溫柔地,輾轉地,纏綿地。那些擾人的人,且讓他暫時地遺忘吧。還有什麼比得上此刻的幸福呢?

“啪”的一聲,若雪手中的燈籠滑落到地上,燭火忽明忽暗,纏綿了整片田野。

隻是他們都沒有看見,不遠處的天空,正似墨汁進了水一般,黑暗正在慢慢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