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湮一噎,“給家中師妹們做的。原州首飾頗有些特色,她們應當會喜歡。”
“嗯。”息衍無意於此事,轉而問道,“可是要回去了?”
“……是。”
“一起吧?”
“……好。”
路上,兩人一時無話。
巳湮倒有心想問問他的身體,以及宿尤之前說的“生機之力補溢”究竟何意,卻又不知是否該問。
正遲疑間,忽聽旁邊傳來一句:“你可是不喜歡他人依賴於你?”
什麼?
巳湮一愣:“何出此言?”
“出妖界時,你的那番話,”他側頭看了她一眼,“讓我有些困惑。”
“你不願出手,並非是將我們視為萍水相逢的陌路人,甚至相反,正因為你視我們為友,才刻意不讓我們不過多依賴於你。”
他停下腳步,看著她:“這是你心中,對朋友的理解?”
“沒有任何意義上非誰不可的依賴與約束,隻因性情相投而為朋友?”
眸光平靜而幽邃,看向她的心底深處。
“我是否可以貿然猜測為,你的力量,和彆人的依賴,曾讓你沒有朋友……”
***
“廢物!”
漆黑的山洞裡,當首的黑袍人重重一掌拍上石桌,怒斥道。
“不過一個兩千歲的冥族小兒和一個人族,竟也能空手而歸?!”
重一趕忙下跪:“屬下知罪,主上息怒!”
“此次是屬下疏忽輕敵了,沒曾想到那兩人還當真有些能耐,主上放心,下次,屬下必帶著月上宮的白幡來見主上!”
“你最好莫再讓本尊失望,否則這煞氣本尊可以予你,也可以收回……”
“是,屬下謹記!”
***
兩日後,三人啟程離開原州。
按息衍所說第三枚靈願箋的指引,他們將前往幽界。而因他重傷初愈,短時間內不宜再過多動用法力,故而三人決定以人界的方式輕車慢行,也算是遊曆了。
從原州向南,沿縱醒山腳下過縹緲峰,又轉而向東在定州上船行水路。一路走來,也幾乎將大承西部幾個州城過了個遍。
息衍和宿尤重在領略人界風土,巳湮則越發確定了“人治”之策的可行性。
……
這一日,三人乘船抵達一方大湖。
湖色幽深,三麵環山,秋日裡山上層林儘染,蒼翠夾雜著朱紅與金黃,映著碧青色的湖水,倒讓行船猶如置身於翡翠瑪瑙的幻境中,瑰麗異常。
“船家,這是什麼湖呀,景色如此美!”
宿尤坐在船艙內,撩起簾子賞著這湖光山色,問道。
“公子有所不知,此湖名叫龍巢,極深。”
秋日裡乘船而遊者眾,此間風光又每每令人讚歎,船家早已將這裡的典故倒背如流,此時再次耐心講解著。
“相傳,千年前,曾有一條巨大青龍從縹緲峰遨遊而下,所過之處那是興風作浪,哀鴻遍野啊!後來,神仙們憐憫眾生,派仙者臨凡將這青龍降服,並困於此湖之中,這才算是風平浪靜了。”
“公子看那邊,”他指著對岸山頂一座孤塔,“那塔中,便塑有那位仙者的尊像呢!”
“哦,看來當真有龍?”
“哈哈,傳說如此,我老頭子倒還真沒見過。”
“不見也好,其他龍見了是福氣,這等惡龍,不見便是福氣!”
在人族眼中,龍還是傳說中的靈獸,是神聖與祥瑞。
“哈哈哈公子說的是!不過啊,這兩年還真有人說,曾在豐水時見它遊上來過。”
……
正說著,巳湮腰間小籠子裡蜷臥休息的小祝龍突然睜開眼。
“嗚嗚——”
“嗯?”
船家手中動作一頓:“公子可聽見什麼聲音?”
宿尤瞥了眼那小龍,起身走出船艙來到船家身旁,順著他的話伸著耳朵做聆聽狀。
“什麼聲音,我怎未聽到?”
船家又凝神靜聽了片刻。
耳邊除了行船激起的輕微水聲和山林間樹枝偶爾搖晃發出的沙沙聲外,確實沒再聽到方才那一閃而過的嗚嗚怪叫。
“……許是我老頭聽岔了,”船家哈哈一笑,賠禮道歉,“年紀大了,耳朵也不靈光了,驚著公子了,公子快回艙裡吧!”
“無事,”宿尤也沒再回去,轉而撩起衣擺,倚著船艙席地而坐,“出來透透氣賞賞景也頗好。”
這話,船家十分讚同:“可不是嘛!老頭子行船幾十年,這龍巢景色是百看不厭!”
兩人一唱一和,聊得起興。
艙內,巳湮和息衍則從小祝龍的那聲低吟中便直起身,順著小窗朝外看去。
湖麵依舊平滑如鏡,除了船槳激起的悠悠水波外,並不見其他異樣。
仰頭向空中望去,秋日的天空鳥雀稀少,周邊的山林枯枝懶洋洋地擺晃,一切正常得仿佛是他們在草木皆兵。
巳湮向息衍搖搖頭,眼神中傳達著某種訊息。
他見此稍一思忖,隨即閉上雙眼,將靈識從空中向下俯瞰而去。
……
果然,碧中帶藍的湖水下,一道長長的影子正在緩慢遊移。
慢慢地,慢慢地,影子越來越清晰……
直至一端的龍首,隱隱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