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下,條條冰川綿延橫亙,交錯起伏,猶如白色巨龍的脊背,雄踞於天地之末,蟄伏間仍可見其凶猛,又仿佛下一刻便要支爪而起,抖擻龍尾,發出一聲聲怒吼,直上九霄雲外。
縱醒山,位於人界西北方,山勢陡峭,巋巍聳峙,常年覆於冰雪之下,人跡罕至。
在縱醒山的山頂,冰天雪地之間,凜冽的寒風裹挾著暴雪利刃一般席卷而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鳴。
雪地之上,三個身影一晃而現。
三人皆裹著厚厚的棉衣鬥篷,雖有法力護體,卻仍是被這驟然襲來的寒風吹得猝不及防。
“嗚呼!”宿尤將棉衣裹得更緊,也還是沒崩住打了個激靈。
息衍微屈雙膝紮住雙腳,轉頭看向巳湮,見她被風吹得後退幾步,趕忙伸手拉住她,旋即將她裹在懷中。
“風雪吹來的地方,便是鏡池,繼續往前走,應當不遠了。”風聲太大,息衍隻能扯著嗓子喊,卻被硬生生灌了口冷風,連連咳嗽起來。
巳湮從他懷中探出頭,以掌心貼上他的胸口,送了些法力替他驅散寒意。她覺得,在這般惡劣的環境中,相比自己,眼前之人怕是更加脆弱。
“無妨,頭回來路不熟!”宿尤被風吹得隻能勉力睜開一隻眼,“下回咱就能直接在鏡池邊落腳了。”
呼呼風雪中,三人就這樣頂著風眯著眼往前走。
不能放輕身子,不然便會被風吹得站不穩,於是隻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其中艱難自不必說。
好在到了百步之外時,風雪終於平靜了下來。
“呼——”
三人皆是長舒了一口氣,可這一口氣卻讓息衍再次猛咳起來。
“還好嗎?”巳湮從他懷中退出,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有些擔憂。
“咳咳咳!”息衍一邊咳,一邊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宿尤見此也有些憂心:“怎麼樣?”
息衍仍是擺手沒法說話,待過了好大一會兒才總算緩過氣來。
“……無礙,隻是嗆了口風。”
又緩了緩,才抬頭打量起眼前。
三人麵前,是幾塊錯落的白色巨壘,在冰雪覆蓋下已經分不清到底是石頭還是雪塊了。
“這些應是鏡池周邊的法陣石,方才的狂風暴雪有一部分便是這法陣的功勞。”息衍說,“石陣後便是鏡池了,走吧。”
果不其然,繞過幾叢錯落的巨石後,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白雪皚皚的群山之間,一望無際的池水平靜無波,宛如一麵浩蕩清亮的鏡子。
頭頂蒼穹湛藍如洗,隻有零星幾片雲朵悠悠飄著,也是潔白無瑕,輕柔鬆軟。
而麵前這麵巨大的“鏡子”,則將上方天空的藍與浮雲無暇的白悉數映照其中。
“可算到啦!”
宿尤歡呼著高舉雙臂,迫不及待地抖掉身上厚重的棉衣棉帽,手舞足蹈。
巳湮與息衍也是相視一笑,摘去棉帽褪下棉衣,儘數塞進息衍的須彌之中。
然而——
“息台在哪呢?”
巳湮看了半晌,卻是半點沒瞧見息台的蹤影。
湖麵上空蕩蕩的,難不成在雲上?又或者在水裡?
經過了妖界的些羅山、幽界的穹蕪海,她如今對結界藏在任何地方都不會感到奇怪了。
息衍此時倒有閒心賣弄起了玄虛。
“你看看這水可有何不對?”他說。
“水?”巳湮再度將視線投向池麵,可看了半天卻沒有任何發現。
宿尤從息衍背後探過身來,壓低聲音“悄悄”提醒她:“看,天,上。”
天上?
巳湮抬頭看看天,又看看水,又看看天。
片刻後恍然大悟:“這池水中倒映的,不是天上的雲!”
一天一池,一上一下,雖皆是藍天白雲,雲朵的形狀與數量卻並不相同!
息衍笑得眯起眼:“鏡池之水倒映的,並非它頂上的天空,而是息台現下所在的雲。”
語畢,他抬起手,修長的兩指間一道光芒閃過,化為一枚葉子令。
隨著手指猛地擲出,葉子令倏地化作一道白光向著鏡池上空飛去。飛到一半又突然頓住,一道裂縫在葉子令的尖部出現,緊接著成了一道細小的口子。
“走吧。”
話音落下,息衍便牽起巳湮化作一道流光鑽入那細口之中。
待三人都進去後,葉子令和細口也隨即消失不見。
***
“轟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