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 有些檻,隻能靠自己去參透、……(2 / 2)

昔有神明 溫似 4100 字 1個月前

雲起見此也笑得更加開懷。

兩個人便是如此,一見如故,滿腔歡喜儘在不言中……

自此之後的多年裡,華蓮國常常可見兩個男子相偕而行的身影。

他們一個撫琴,一個吟歌,居無定所,從一處到另一處。

山野林間,村頭阡陌,街巷鼎沸中,湍流拍岸處……二人走到哪,興之所至便就地彈唱相和,渾然不管他人目光中的詫異或驚歎。

有周遊天下之人認出了雲起,或是時硯,他們也不理不顧,相視一笑,繼續且行且歌。

如此,便又是六年,二人踏遍了華蓮國大大小小的地方,最後選在了一處風光靜美的鄉野小村落了腳。

……

“我看此處甚佳,通透開闊,背靠山泉,正是愜意。”一片空地前,時硯豪氣乾雲地指點江山。

雖然,二人隻是在為建房選址。

雲起也十分讚同:“山泉在後,你我可將院子也建在後方,正麵向山泉,前庭朝外,便如尋常小院那般。”

“甚可!”

二人一拍即合,便請了村中的梓人著手營造,他們則以琴歌相贈。

就這樣,房子尚未建好,村民便已皆知村西來了對兄弟,一個善歌一個善琴,長得也是極俊俏!

房子建好後,二人甚是滿意,除了先前說的酬金……他們相視一笑,公布了要在村中辦學堂的決定。

“我兄長善文墨,可教授孩子們識文斷字。我善音律,若有哪家兒女願學些八音之術也可來尋我。”溫文爾雅的雲起解釋與村民們聽。

他言辭溫和,舉止有禮,村民早已對這位年輕公子讚許有佳,此話一出便引得村民喜出望外,紛紛前來詢問授學事宜。

一個寥寥草草的學堂,便辦了起來。

平日裡二人授學講課,日子過得平淡得宜。無課時,便在院中奏曲揮墨,或是隨意遊逛於村舍田野間,吟嘯徐行。

甚是悠哉……

***

然而,這般悠閒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雲起發現,時硯有些變了。

原來的他興之所至,提筆即揮,洋洋灑灑千百字也是一氣嗬成。寫完便將筆墨隨手一丟,吟唱著回味著,滿心暢快。

可從何時開始,他不再這般喜悅了?

他常常出神,眉間浮著若有似無的茫然與愁意。詩興起時,才寫下兩行便卸了勁,將筆擱在一旁。

時硯變得沉默起來,不願再吟詩作賦了……

“近日,心中可是有愁苦難解?”

後院的木台上,雲起在時硯身後坐下,緩聲問道。

時硯沒有回頭,仍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石壁上不斷墜下的水流。許久後,才幽幽開口。

“雲起,你說,何為文樂之道?”

雲起疑惑地轉頭看他,對著這背影蹙起眉:“為何有此疑問?”

二人相交多年,視彼此為知己,他深知時硯在文墨上的造詣,為何今日卻問出這樣的問題?

“你儘管回答我。”時硯卻沒有回他,仍執著於自己的問題。

“……”雲起想了想,“文墨之道,我不精通,然我心中的禮樂之義,在於陶心冶性,感念天地,抒懷表意。音律源自世間萬物,是天地恩賜點化,亦是人心煙火之情。故而,音律之道,在乎天地人也。”

雲起話音落下後,很長的時間裡,小院中隻有嘩嘩的流水聲。

“時硯?”雲起喊他。

“我在,”他答,“我在想……”

雲起等了會兒,還沒有下文:“想什麼?”

“想……文墨之道在於何處?”

“為何,會有此惑?”

“呼——”時硯頹喪地倚在柱子上,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聲音沉沉。

“我本以為,文墨之意,應在於記載萬物盛衰光華、人心喜怒哀樂,興起時,以文墨讚之唱之,哀戚時,以文墨詠之歎之,不外如是。”

雲起看著他無精打采的背影,眼中也蒙上了擔憂。

“但如今,你不這樣認為了?”

“是的……”他搖搖頭,“我總覺得,文墨之道、書篇之義,應當不止於遣辭頌賦,而應所謀更大。”

“更大?”

“更大,或許在乎天地,在乎人世興衰,在乎萬古長河之中!”時硯越說越激動,身體也跟著坐直了起來。

而下一瞬,他卻又頹然泄了氣。

“……可我尚未想通。”

木台上重歸寧靜,時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言不發,雲起也不再說話。

他自不會為無法開解好友而自責,隻因他明白,文墨之道與音律之道雖不儘相通,但有一個共通之處,那便是——

有些檻,隻能靠自己去參透、去打破。

而他能做的,隻是陪伴。

可是緊接著,他又發現,或許連這種陪伴,也是不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