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共分一宮一殿六部。一宮，即為月上宮，為冥主宮；一殿，則為秦久犀的楓羅殿；六部，分彆為歸靈、造察、裁決、執鞭、淨度、往生。

“萬物生靈在其餘四界經曆的，是從生到死的過程。而六部，便是他們在冥界從死到生的過程。”

“簡而言之，人、妖、幽三族，以及仙族曆劫死後，亡魂會統一由歸靈部收入冥界，登記造冊，隨後由造察部勘察訂正每個亡魂生前的所作所為，一一記錄在案。”

“而後由裁決部據此裁定每個亡魂的功過是非，與來世的福禍運道，其中若有業債未償或罪孽深重者，便交由執鞭部加以懲處，直至罪孽抵消，徹底悔過。”

“之後，所有亡魂經淨度部，忘卻前塵往事，回歸至純至淨，最後，由往生部選定合適的新生缺位，重入輪回。”

“那宿尤的娘親呢？你方才說她統率所有冥使。”巳湮又問。

“六部隻在冥界之內，而冥界與其他四界的生死接渡事宜，皆由冥使執行。若有亡魂死後因一些原因無法或不肯歸靈，則由冥使負責羈押。”息衍又道。

“生者之中，若有離魂者也由冥使處理。秦久犀的楓羅殿便主管這些事。”

“……原來如此。”巳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為何輪回之中你未曾提及冥族，冥界中人在輪回之外嗎？”

聞言，息衍轉頭看向她：“冥族，確實不在生死輪回之內。”

他說：“冥族生於天地運轉之力，皆脫胎於冥極境，而無需父母孕育，又以參悟天地道法為修行。”

“若修行不出差錯，或無甚意外，冥族可享無儘年華壽命，但與之相應的，便是死後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那你義父，”巳湮蹙眉疑惑，“你先前曾說，在他之前也有許多任冥主？”

息衍看向遠處的化曹石，幽幽道：“冥界自創立至今，已曆經百十萬年。而曆任冥主，或因參道有岔，入了歧途身死魂銷，或在冥界數度動亂之中，為守護生死秩序，殉道而亡。”

他回過頭來：“到我義父這裡，已是第十四任了。”

……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息衍看她一副勤學好問的樣子，耐心十足。

“我問這麼多冥界之事，你不介意嗎？”巳湮倒是納悶。

“……”息衍歎了口氣，叉腰俯身看著她的眼睛，“我是誰？”他問。

巳湮：？

“息衍啊。”

“息衍是誰？”

“冥界少主。”

不然自己又怎會擔心問得太多，唯恐觸及冥界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辛……

他卻接著又問：“你是誰？”

巳湮：“？”

息衍再問：“你我是何乾係？”

巳湮：“……”

他直起身：“這些事情，你本就需要明白，且越詳實越好，懂了？”

“……”

她無奈笑了：“懂了。”

“若還有疑問，不論是什麼，隨時可以問我。”

巳湮眼睛一轉，既如此，那她可就儘情發問了……

“為何隻有秦久犀一位女子，六部主隻能男子擔任嗎？”

“巧合而已。往任六部主也有女子，如今的歸靈部、淨度部少部主亦是女子。”

“怎未見過她們？”

“她們如今也在各界遊曆。”

“這些人皆是冥族中人嗎？為何那位孟奪部主看起來像是個王孫貴胄？”

“不全是冥族，孟奪部主確曾是幽族的一位幽君，死後不願往生，便留在冥界任職。馮恪部主曾是人族的一位相才。”

“那位霍長思，便是先前幽界的那位引川幽君要傳話的霍長思嗎？”

“是他，許是多年前曾與幽君引川有過交集。”

……

二人一問一答，漸行漸遠。

***

月上宮中，待眾人離去後，無樾獨坐榻上。麵前的桌上，放著一張紙，是他讓宿尤寫下的巳湮的名字。

不知接下來查到的結果會是好是壞，無樾深吸一口氣，唇間默念：“天地一道，萬古長極。辟之赫赫，無窮無息。造物化形，亦遊亦翼。載天著地，如玄如心！”

隨著法訣聲落，金色卷軸霍然乍現，從無樾的麵前起迅速蜿蜒展開，頃刻間便長如遊龍，幾乎裝滿了整個月上宮。

他又看了一眼紙上的兩字，抬手憑空寫下。

金色的光華從兩字上綻開，浩瀚的《辟陀錄》應勢轉動，一寸寸遊走翩飛，宛如一條慵懶滑動的巨龍。

然而許久之後，待《辟陀錄》重新停下時，那兩個字仍然懸在半空。

無樾蹙起眉：怎麼回事？

他揮手拂去這兩個字，照著方才的動作重新試了一遍。又過了半晌，仍是一無所獲……

“定是那阿尤小子將字寫錯了！”無樾摔袖離座。

***

息衍帶著巳湮，一路從月上宮走到化曹石，又從輪回鏡走到燼流河。

“燼流河是息台不歸川的一條支流，有淨化濁氣之效，因此被歸入淨度部。”息衍望著眼前滾滾流水道。

“其實最早，淨度部並非是靠燼流河來渡化亡魂，而是如往生部那般，有件上古神器，神農鼎。”

神農鼎，是上古時神族農氏煉藥所用的藥鼎，彙聚了豐沛的仙草靈氣，靈氣溢出，天然便具有淨化之效。

“隻是聽說多年前冥界曾發生過一次動亂，神農鼎被毀，從此淨度部便隻能靠燼流河來淨化亡魂了。”

“冥界也會發生動亂？”巳湮疑惑。

“萬物生靈，皆有私心。冥族雖然修道，然道法悟性高低參差，心境練達各有不同，時常行差踏錯也不足為奇，也便難免會有私欲和暴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