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法與靈願箋相似,卻又不同。
靈願箋需由亡魂自願交付代價,以換得冥界為其完成遺願。過程中,靈願箋可將亡魂與遺願相關的記憶進行拓影重現,時間跨度更可無限久遠。
而念靈術卻隻能重現與執念有關的圖景,無法完整鋪陳再現,便捷之處,便是無需亡魂應允,隻需有一絲亡魂遺息即可獲取。
息衍手中捏訣,隨著他的動作起時,那半顆精元似也感到召喚,隱隱發出紅光。
當他手勢落在最後,指尖生機之力隨之彈出,半顆精元陡然紅光大作。
二人麵前的虛空中,隨著紅光的照射,顯現出一幅景象來。
是一處庭院。
樓台水榭,茂林修竹,雅致中顯出幾分氣派之象。有衣著不俗的侍從三三兩兩地穿梭來往,卻都低頭不語,一舉一動皆有章法。
隨即,庭院的景象散去,變成了一個洞穴。
洞穴幽深漆黑,狹窄僅容一人進出。洞口所處,是一座嶙峋荒蕪的孤峰,而孤峰又位於群山之中,莽莽山野疊嶂,辨不清是何處。
洞穴的景象散去後,又變成了……一群人。
若沒有看錯的話。
那畫麵十分晦暗,像是在洞中坑底,影影綽綽地隻能隱約看到幾團黑色的、似是身穿黑袍的人影圍坐成一圈。
……
宿尤見此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竟真讓她找到了!”
他向息衍求證:“那是不是‘重荒’?!”
息衍看著已經重歸黯淡的半顆紅色精元,心中亦是百轉千回。
“第一幅,應是在人界,看庭院布置和侍者舉止,極可能是某處皇家或權貴居所。”他沉吟片刻,待厘清了思緒才不緊不慢道。
宿尤腦中靈光一閃,“啪”地一拍:“那個!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湖裡!對,湖裡什麼的!”
“湖裡?”息衍一怔,“她去人界時,與那人族皇子同住之處?”
“對!肯定是那裡,不然她怎會記在精元中。”
“可一個兩百年前住的庭院,狐妖死前仍念念不忘?”
“這……”被他這麼一問,宿尤也有些遲疑了起來。
息衍搖了搖頭:“有什麼地方,似乎被我們忽略了……”
他斂眉琢磨著,一點一點濾過在湖裡客棧時的所見所聞,突然眼前一亮:“那隻雀妖!”
“雀妖?”
宿尤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對啊,狐妖把那小雀妖當成命根子看,若能提前察覺自己身涉險境,她必會先一步將小雀妖的後路安排妥當!”
“因此,她將雀妖送回了當初的這座庭院,除了知曉雀妖來曆的我們,再無任何人能找到她。”息衍沉聲說。
“沒錯!”
第一個謎題被破解,兩人都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卻又是兩聲慨歎。
為了狐妖心中,對那段短暫時光矢誌不渝的銘記,也為了她至死都不忘守護對聞人雲聲的承諾,和拚命想要保住雀妖的執著。
巫山滄海,驚鴻一瞥,自此念茲在茲,再難忘卻。縱然生死蹈之,此心亦不悔,此情亦不棄……
“一隻半妖,終歸不宜藏在人界,待回頭,我將她帶入蓬生碧吧。”許久後,息衍幽幽歎道。
……
雀妖之事說定,兩人繼續往下看。
“我本讓狐妖打探妖界關於我消息的來源,她最後卻被煞氣侵襲。”息衍說,“看來,散布我消息的,正是重荒。”
“所以狐妖循著消息的來源,最終才會陰差陽錯地找到了重荒的巢穴?”宿尤問。
息衍頷首。
且那群黑袍之人……他記得,當初在琢州,巳湮曾說過那蠱惑琢州官府虐殺百姓豢養邪獸之人,正是一黑袍之人。
“我娘還說,她隻有兩隻耳朵了。”宿尤有些不好的猜測,說得遲疑。
“想來,是受了些,”息衍頓了半晌,才艱澀地低聲吐出兩個字,“苦頭……”
思及此,兩人皆是歎息著搖頭。
……
至此,線索已經儘在眼前,餘下的,便是如何從這些線索中找到他們真正需要的了。
指腹在桌麵上一下一下,緩慢而無聲地敲打著。息衍閉上眼,心中默默將所有線索和猜測逐一掰開揉碎,細細推演。
“關於我的消息,是在妖界流傳的,狐妖若要查探,自然也是從眾妖之間著手。且你娘找到她時,也是在妖界。”
“故而,重荒巢穴應就在妖界。”
“我生來身懷生機之力一事,知之者寥寥無幾,即便是在冥界,也不過月上宮和一殿六部……”
電光火石間,在抽絲剝繭之下,他抓住了其中極為細弱的一根。
“有兩種可能。”他眸光犀利道。
“一,如第三幅景象中所見,‘重荒’中有許多人,這些人來自各界,他們以妖界此洞穴為巢,將掌握的各界消息同享,這其中便有一個冥界中人。而這人,則與一宮一殿六部有關。”
“二,是重荒的幕後主使,便是冥界一宮一殿六部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