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尤有些莫名其妙:“乾嘛,我去看看吱吱啊……”上回去小丫頭可黏他了呢!
息衍想了想:……那也挺好。
***
蓬生碧內。
有了整顆精元,又在蓬生碧休養了月餘,吱吱的修為明顯穩固了許多。
她本就是隻小麻雀,如今習慣了蓬生碧的青山綠水,跳脫的本性也逐漸顯露了出來。
隻是膽子終究還是小了些,在息衍和巳湮麵前時仍有些拘謹,但許是因為骨子裡都是活潑愛玩的本性,她和宿尤倒十分處得來。
小樓前的紫暨樹下,息衍和巳湮對坐而飲,不時抬眼看看遠處上躥下跳的兩人,倒著實悠然自在。
“如此說來,三日後,你便要擺脫人身了?”
“是。”息衍頷首。
“那,”她想了想,“到時的你,該算是五界中哪一族呢?”
息衍手中一頓,這個問題,他倒著實還未想過。
“……許是,勉強可算作冥界吧?”他遲疑道。
巳湮又問:“那壽命幾何?”
“這倒不知,照義父所說,窮極軀也算是古往今來頭一個,不過我想,既能無限包容生機之力,總不會比人身的壽命短吧。”
“那便有可能是不老不死了?”
“……應當是吧。”
巳湮聽了這話,沉默了下來。
息衍看她垂眸不知在思索些什麼,正要詢問,便聽她口中低聲嘟囔:“那日後,我老了死了怎麼辦?”
“……嗤”他頓時失笑,引得巳湮抬眼瞪他。
息衍卻並不怕她這怒目,而是斂了些笑意,轉身半趴在茶案上,探頭看著她,似隨意又似鄭重地問了一句話。
“那便留在冥界陪我,可好?”
他深邃的眼眸繾綣含笑,像是剛剛化了凍的春水,照著岸邊初綻的報春花,也照著萬般情意。
對視間,那情意仿佛又從他的眼中、聲息中流入巳湮心間,所經之處冰解雪消,將她也化作了一汪暖池。兩相交融,慢慢地、深深地滲入彼此的骨血心魂……
許是因為已經見過了天地五界,知曉了生死皆非終結,縱然終有老去死去的一日,兩人此前卻從未說過未來。
而對於未來,他們其實早已心照不宣。
生而執手蓬生碧,死亦相偕碧落間。
不過如此罷了。
可今日,息衍問出的這句話,卻像是要將這份默契化作一句宣之於口的諾言。
——“那便留在冥界陪我,可好?”
“好。”
半晌後,她淺笑著,輕輕答了一個字。
雖隻一字,卻擲地有聲。
似是帶著言靈之力,烙在了兩人心中,也烙在了無垠的天地和光陰裡。
息衍笑了,笑得更加耀眼奪目,燦若朝日。他牽過她的手,將她拉得半邊身子也探了過來,同時自己俯身過去,低下了頭……
***
三日後,月上宮中,六部主和宿尤皆已就位。
息衍進殿,見隻有他們七個,心下不解。
“義父呢?”
不待幾人回答,身後殿外便傳來無樾慵懶散漫的應聲:“這兒呢。”
息衍回頭看去,卻見來的並非無樾一人。
在他身側,白衣嫻雅的女子烏發輕綰,容貌絕倫卻清淺如雪,正看著殿內眾人溫婉淺笑。
六部主一齊上前,欠身稱道:“星眠姑娘。”語氣敬重卻不生疏,顯然是老相識。
被喚做“星眠”的白衣女子也頷首回禮:“各位彆來無恙。”
息衍與宿尤麵麵相覷,暗暗揣測著女子的來曆,以及為何二人從未見過、聽過。
“息衍,”這時,無樾喊他,“星眠生前修的正是窮極之術,此番煉造窮極軀,也是多虧了她。今日為保萬無一失,本尊便將她從蒼茫地暫請了出來。”
息衍這才明白,原來這麼多年,義父有空便去蒼茫地,尋的舊友便是這位“星眠姑娘”。
“息衍多謝了。”他道。
星眠亦是半點長輩架子不端,笑道:“不必客氣,我常聽無樾提起你,心下好奇許久,今日也是趁機來見見而已。”
正事要緊,幾人不多閒聊,無樾衝宿尤道:“你去殿外守著,莫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宿尤:“是!”
隨即他又看向六部主:“我與星眠稍後會入陣為息衍換軀,你們六個在外護法,切不可妄動。”
六部主齊聲:“是!”
一切安排妥當,無樾抬手捏訣。月上宮大殿正中的地上,一輪巨大的法陣霍然顯現,圖紋繁雜,讓人眼花繚亂,六部主隨即一人一角,各自就位。
而後,息衍隨無樾和星眠走入陣中,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陣外,六部主齊齊盤腿而坐,斂容屏息,肅然如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