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之後，米浪開始四處環顧著整個衛生間。

該死，這個地方竟然沒有任何一件能讓他把自己擦乾的東西。盯著門猶豫了幾秒以後，米浪深吸了一口氣決定就這樣出去，反正蘇黎那個怪胎也不一定會在外麵等他。

門嘎吱嘎吱地緩緩地開了一道縫兒，蘇黎手中舉著一隻墨綠色的杯子，正坐在衛生間對麵的椅子上喝咖啡，但下一秒，原本已經喝進嘴裡的咖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嘴裡噴了出來。

四目相對，米浪□□地站在衛生間門口，蘇黎不想看他，但這個視覺衝擊力實在太大了，他感覺自己的眼睛似乎不受控製了。

猛地將杯子放回桌上，蘇黎結結巴巴地問：“你乾什麼？你怎麼不穿衣服？”

其實米浪的內心在打開門看見蘇黎的那一瞬間多少還是有點兒慌的，但看到對方的反應之後他反倒完全不慌了。

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永遠都是彆人。

“我沒衣服可穿，要是穿我那套的話那這個澡基本上就算白洗了。”米浪一臉正經道。

蘇黎腦中浮現出他那身臟到已經開始發臭了的衣服，妥協道：“那你最起碼也應該拿個什麼東西遮一下吧？我還在這兒呢……”

“你以為老子不想嗎？”米浪臉上露出一絲煩躁，“老子找遍了你家衛生間也沒找到一塊能用的布。”

蘇黎這才想起衛生間的浴巾被自己早上洗完搭在陽台上了，立馬轉身跑去陽台上從晾衣架上快速扯下一塊浴巾給米浪遞了過去，整個過程中他甚至連頭都不敢往米浪那邊轉。

“真是謝謝你啊，老子都他媽快自然晾乾了。”米浪接過浴巾隨手搭在脖子上，整個人依舊光溜溜地往客廳走。

“那個……給你浴巾是想讓你遮住……”蘇黎提醒道。

米浪當然知道蘇黎是想讓他遮住，但他發現自從自己洗完澡出來之後這個人就開始不對勁了。

“蘇黎是吧？你現在的樣子看上去真他媽的像個娘兒們。”米浪端起蘇黎剛才放在桌上的咖啡杯來喝了一口，絲毫不掩飾話中的嘲諷之意。

“所以你就是為了看我這副娘兒們樣子才故意不穿衣服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的嗎？”蘇黎沒生氣，反問道。

“友情提示你一下，我家對麵住著一位精神狀態不怎麼好的年輕媽媽，如果她待會兒很不幸透過窗戶看到你現在的模樣的話，我想她很有可能會報警抓你，你覺得裸露癖這個舉報理由怎麼樣？”

“草。”米浪罵了一聲，迅速將掛在脖子上的浴巾胡亂係在了腰上，“你他媽是故意整我的嗎？怎麼不早說。”

蘇黎聳了聳肩，一臉的無辜樣，“抱歉，我實在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愛好，一般正常人是不會在一個剛認識不超過二十四小時的，幾乎完全陌生的人麵前，□□的。”

“老子也沒見過哪個正常人看到同性不穿衣服反應那麼大的。”米浪惡劣道。

蘇黎腦海裡又不斷浮現出米浪沒穿衣服站在衛生間門口時的樣子，十分不自在地咳嗽了幾聲。

“那個……今晚你睡我房間吧，我房間有兩張床。”

“老子才不和你睡同一間，誰知道你對老子有沒有什麼圖謀不軌的心思。”米浪想都沒想，立馬拒絕了他。

蘇黎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彎下腰將米浪丟在地上的衣服拾了起來，那衣服的味道大的簡直離譜，將它迅速塞進洗衣機裡按下了啟動按鈕之後，蘇黎的目光才重新回到了米浪臉上。

“抱歉，你的衣服實在太臭了剛才被我丟進洗衣機裡了，也就是說，現在你要麼光著出去，要麼跟我去我臥室裡睡。哦對了，還有一種選擇，就是在我家的沙發上睡，不過不知道你發現沒有，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碰那個沙發的，因為我爸喝多了以後至少在那上麵吐過一千次。”

“一千次？”米浪感歎了一聲，身體下意識地離那個沙發更遠了一點兒。

他雖然看上去也一副不太乾淨的模樣，但他至少不是酒鬼，而且沒有人會喜歡在彆人的嘔吐物上過夜的。

蘇黎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自己轉身回臥室躺在了床上。米浪過了很久才躡手躡腳地推開門走了進去。他先是在屋裡轉了一圈，確定沒什麼奇怪的東西之後才慢慢地摸索到門對麵的那張小床上躺了下去。

小床是蘇黎小的時候睡過的，也就是在那張床上，他的媽媽在睡了一覺之後就再也沒能醒來。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蘇黎對那張床都十分排斥，幾乎隻要一躺在那張床上他耳邊就會回蕩起媽媽叫他名字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很慢，但卻整夜整夜都停不下來。

那幾年，為了能有一個不做噩夢的夜晚蘇黎做了很多努力。

他開始思考如果自己不再回臥室裡睡覺是不是會好上很多，他猶豫著敲響了哥哥的房門，可哥哥卻毫不猶豫地將抱著被子的他鎖在了門外，蘇黎無奈，隻好抱著被子在地上睡了一整晚，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決定，要給自己換張床。

可那時蘇黎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小到他去每一家正在營業的地方，問他們還要不要招人的時候，得到最多的答案是：“小朋友，你媽媽呢？你有什麼困難嗎？我們可以帶你去找警察叔叔。”

那時的他很想告訴那些人，警察叔叔並不能解決自己的問題，但卻從來沒有人真正地試著了解過他。

他的酒鬼父親在自己妻子死後的前三個月甚至都沒出現過。甚至連他們母親的屍體是醫院幫忙處理掉的，因為實在沒有辦法逼著兩個未成年兒童去認領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