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蘇黎和他哥總是劍拔弩張的，說不了三句話就得開戰，自打有了蘇婉的加入，飯桌上的氣氛都和諧了不少，最起碼說話之前再也不需要在心裡掂量哪句話能說哪句話不能說了。
一頓飯吃得熱熱鬨鬨的，除了蘇黎和蘇婉以外，都喝了不少酒。
麥殿安搖搖晃晃地往馬路上走去，堅持要自己一個人回家，蘇晨摟著他的肩，兩頰通紅，卷著舌頭嚷嚷著要去送他。
蘇婉將飯桌上的盤子匆匆堆進水槽裡，手都沒來得及擦乾就趕忙追了上去，攙扶著隨時可能跌倒卻還不忘摟著麥殿安的蘇晨。
米浪眼神迷離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倆鬨來鬨去，整個人看上去都泛著微微的紅色，新買的短袖被他卷起了一個角，露出了一小段結實的小腹。
“怎麼著？浪哥？喝多了？”蘇黎挨著米浪坐下，拍了拍他的胳膊問。
米浪有些遲鈍地轉過腦袋看了看蘇黎，臉上隨即露出一個憨憨的笑，低聲道：“還好，嫂子不討厭我。”
蘇黎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麼在意這件事，心裡瞬間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但他實在不想破壞掉今晚這麼好的氣氛，伸手在米浪的寸頭上揉了一把。
“沒喝多就自己先回裡麵躺會兒，殿安跟我哥都喝多了，嫂子一個人不行，我先去解決掉他們倆再回來伺候你。”
米浪點了點頭，目光一直縈繞在蘇黎身上不肯離開。
那一刻，蘇黎突然有種自己就是電視上演的，那種為了生計狠心把孩子丟在老家，一個人出門打工的父母的錯覺，米浪看自己的眼神也莫名其妙地蒙上了一種留守兒童的色彩。
蘇黎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忙伸手將米浪的眼睛捂上了。
“你彆總盯著我看，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乖，難受就先去裡麵躺一下。”
米浪靜靜地坐著沒出聲，任由他捂著自己的眼睛。
麥殿安和蘇晨兩人還糾纏在一起，蘇婉小跑著跟在後麵無從下手，眼看著他們就要到大馬路上了，蘇黎顧不上再操心米浪，抄起外套立馬追了上去。
“我和你說......我從來不怕黑，真的，我膽子可大了，我老讓他們送我回家其實是因為我路上一個人無聊......”麥殿安大著舌頭拉著蘇晨不停地嚷嚷。
蘇晨嘿嘿一笑，“是嗎？我怎麼總聽阿黎他們說你膽小呢......那......你要是不怕黑的話為什麼總住我們家啊？”
蘇黎與蘇婉對視一眼，強行生拉硬拽一通將兩人分開，麥殿安剛放開摟著蘇晨的手，轉眼間就又勾上了蘇黎的脖子。
“我住你們家是因為我嫌我家煩，我真的不是怕黑。”
“行，我知道了，你不是怕黑，你走直線好不好？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都踩我三四回了。”
蘇黎一臉嫌棄地撫著麥殿安，努力地讓自己的腳離他遠一點。
好不容易把麥殿安全送回了他家，蘇黎看了一眼意識昏沉的蘇晨歎了口氣，嘀咕道：“不會喝還非要喝。”
兩人分彆從左右兩邊架著蘇晨，蘇黎麵無表情地走在馬路外側，蘇婉盯著地上三個人的影子，糾結了老半天才張嘴道：“那個......阿黎，嫂子問你點兒事唄。”
“什麼？”蘇黎挑了挑眉溫聲問。
“就是......你和阿浪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呀？你們的事家裡人都知道了嗎？嫂子沒彆的意思，就是擔心要是家裡人反對的話，以後的路你們會很難走的。”
其實蘇婉問蘇黎這些事的時候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蘇黎已經快三十了，自己也才剛嫁過來沒幾年。
其實她對於自己老公的這個弟弟還真是不怎麼了解，上學那會兒聽蘇晨提起過幾次，但大多都是一些小時候的事情，到後來等她終於嫁過來的時候，蘇黎又一直在發病，精神狀態恍恍惚惚的，有段時間還總管她叫媽。
一開始，她也好奇蘇黎到底得了什麼病，因為他大多數時間看起來都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可等後來從蘇晨那兒慢慢了解到一些事情後，那種好奇就又不由自主地轉化成了心疼。
也許是女性與生俱來的母愛情節吧，她覺得蘇黎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些真的太不容易了，所以從嫁過來的那天開始，她就一直拿蘇黎當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對待。
蘇黎想了一會兒，淡淡地說：“高二的時候，他在三中讀，我在二中讀，說來也巧，我們倆因為一次並不怎麼愉快的小事故認識了彼此。”
“那他家裡人呢？”蘇婉又問。
蘇黎看著地上的影子笑了笑，然後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
“嫂子，你結婚的時候見過我父親嗎？”
蘇婉仔細回想了片刻後，搖了搖頭。
“沒有，結婚當天好像沒見著，第一次見到他好像是我們度完蜜月回來以後了，可最近這一兩年他好像又消失了。”
蘇黎一想起蘇昌成的模樣心裡就忍不住犯惡心，他拚命地壓抑著自己的生理反應，儘量清楚地回答了蘇婉的問題。
“阿浪家和我們家差不多，都有一個活著但是永遠指望不上的老子，但我比他幸運一點兒，我還有關心我的哥哥嫂嫂，他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
蘇婉看了蘇黎一眼，忍不住歎了口氣。
“哎，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不苦。”蘇黎衝她笑了笑，“我們都已經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了，光憑這一點就比世上大部分人要強了，還有什麼資格說苦呢？”
家門近在咫尺，蘇婉一轉頭似乎就能看到蘇黎眼裡的光，她將蘇晨的胳膊放開，鄭重其事地站在蘇黎麵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想好了嗎？這輩子就是他了嗎？”
蘇黎有些吃力地扶著蘇晨，手上的青筋有些微微凸起，眼神卻無比堅定，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道：“想好了，我早就認定他了。”
兩人相視一笑都沒再說話，一起將蘇晨扶進去扔在了沙發上，米浪還坐在之前的椅子上，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