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阪田銀時轉身的腳步聲,五條悟才繼續往前走,但他倒是沒有像自己說的那樣,直接回家休息。
而是沿著兩人來時的路,往回走。
路過被丟下的小破摩托車,車鑰匙還掛在上麵,撇嘴感歎了一下江戶的治安。又嫌棄了一下阪田銀時的品位,車鑰匙什麼裝飾都沒有,光禿禿的。一邊嫌棄,一邊把自己的寶貝豬掛了上去。
五條悟騎上小車,晃晃悠悠地往前開。
一路開到航空站的門口,停好車,這次沒忘了拔下鑰匙,揣在兜裡,豬就掛在他衣袋外麵,一晃一晃的。
五條悟抬頭看著高聳的航站樓,他現在靠得很近,脖子幾乎折成九十度,才看到航站樓的頂部。他往後退了兩步,隨後腳下微微用力,直接跳了起來,水泥地麵被蹬得裂開一個圓形的區域。
跳,或者說是飛。
因為他此刻身邊明顯有著不自然的氣流,支撐著他越過了這座全日本最高的建築,然後輕輕落下,踩在了樓頂的邊緣。
這麼高的地方,他踩在邊上,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他卻絲毫不害怕,甚至轉身坐了下來,兩條長腿掛在外麵,輕輕晃動著,用腳後跟敲擊牆麵。
發動節奏奇怪的“咚咚”聲。
這個位置,五條悟可以俯瞰整個江戶,再加上天生六眼賦予的極佳視力,他甚至可以看清下麵來往人的表情。
他朝歌舞伎町的方向看去,那一片區域離江戶中心有點遠,但五條悟還是能看見,隻是萬事屋和登勢酒吧那棟小樓就有點分不清了。
他應該已經睡了吧。
沒心肝的東西。
身後傳來沉悶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深夜格外明顯,一直到五條悟身後大約兩米的距離停下。
五條悟頭也沒回:“老爹,你來了。”
來人是五條悟的父親五條紀,聲音有些沉悶,還輕輕咳了一聲,似乎是被風嗆到了:“來了。”
聽到他的咳嗽聲,五條悟背影僵了一瞬,還是沒回頭隻是說:“一把年紀了,大晚上彆老是往外跑。”
“你要是按時回去,我用得著出來嗎?”五條紀又輕咳了一聲,“趕緊回去吧,你母親不見你回去睡不著。”
五條悟卻沒動,他說:“我不要回去了。”
對於這種話,五條紀居然沒有什麼意外,連眉毛都沒皺一下。隻是平和地看著五條悟的背影,這會他微微弓腰坐在那裡,看著居然沒有那麼高大了。
在他印象裡,五條悟好像一直就是高高大大的樣子。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這個做父親的居然也忘了,他眼前的這個孩子,也是從一點點長到這麼大的。
那時候抱在懷裡,軟軟的一團,沒有骨頭一樣,像是用力一碰就會破掉的泡泡。那雙眼睛非常漂亮,湛藍湛藍的,無知地朝窗外望的時候,像是要融進天空裡。
他早該知道,那棟死氣沉沉的屋子,困不住他的孩子。
這一天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太快了,他問:“你就這麼信他,他說什麼你都信?”
五條悟聽到這話,知道他老爹在埋怨他,他輕笑了一下:“我有那麼傻嗎?那家夥賊著呢,肚子裡裝了什麼壞水,誰知道呢?”
五條紀像是看到了轉機似的,上前兩步,追問道:“那你為什麼這就不願意回去了。”
在他眼裡,明明就不算什麼。
那個“白夜叉”,或者說阪田銀時。不想殺就不殺,商會那群老家夥,他可以去勸。
想要交一個朋友,隻要不越界,也不是不可以。
不想再待在那個全是封印的房子裡,也可以不去啊。
或者以後都不想再聽那群老家夥的話去殺人,也儘管不去就是了。
……
現在的五條悟,隻要他不想,誰能管得了他。
哪裡至於連家都不回。
五條悟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道:“老爹,你還記得,我第一次離家出走的時候,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找到我嗎?”
“……”
五條紀沉默了,他確實忘了。他隻是記得,那會五條悟是才五歲不到的年紀,在家裡除了自己和他的母親,沒什麼人靠近,偶爾會麵無表情地看著家裡的人。像個瓷娃娃一樣,還沒來得及注入情緒,遠沒有後來生動。
但是就這樣一個對外麵全然無知的小孩,在夜裡悄悄從圍牆跳出去,離開了。
那一次,五條紀就是在這裡找到他的。那時候的航站樓剛剛建起來,正準備試運行,還沒有現在這麼高。
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呢?真的忘了。
好像就是有種莫名的直覺,這個孩子會來這裡,然後就找到了。
“想不起來了對吧。”五條悟也沒指望聽到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說道,“但我還記得,我當初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怎麼來的?”五條紀聲音乾澀。
“走過來的唄。”五條悟舉起手,五指分開朝下,像是籠罩著整個江戶,“我那會就是覺得這裡很高,可以看到好多好多人,而不是家裡那麼點人,還總是離我遠遠的。外麵的人雖然也不敢靠近我,但也不至於看我跟看鬼一樣。”
“我那天就是坐在這裡往下看的,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每個人都不一樣,很少有人警惕又板著臉。我就是在這裡,看著彆人,學會笑的。”
“然後你就找到我啦。那你知道那個時候,我為什麼會乖乖跟你回去嗎?”
五條紀立刻問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