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淮(1 / 2)

一一年盛夏 江澀一 3607 字 1個月前

四月中旬,正值旅遊淡季,坐落於街角的照相館內,許不聞踩著清淺的腳步踏上二樓,年代久遠的木質樓梯在他腳下發出嗚咽的□□。推開閣樓門,徑直走到窗邊拉下插銷,探手推窗,猛然間被推開的木窗驚得近旁的五角楓枝椏顫動,發出簌簌的聲響。

羲和斜照,幾束不安分的陽光從高枝罅隙間穿過,流連於許不聞的輪廓間,陽光照得有些睜不開眼,他回身斜倚在窗格上,沐浴著溫煦的陽光。徹底失去阻擋的光束肆意的滑進屋內,一束清臒的陽光照在冷寂的牆角,細瑣的塵埃在光的映襯下變得具體。

須臾,幾聲鳥鳴吸引了許不聞的注意,轉身用手肘撐著窗沿,將半個身子探出去眺望,幾隻鳥兒在不遠處的樹枝上纏綿,他盯著看了幾秒,又將視線轉向下方,青石板街道上還有昨夜的雨痕,早起的行人踱著步踩過坑窪的石板。

這裡是某江南小鎮的一隅,驟雨初歇的清晨,還帶著濕意的小鎮悄然蘇醒。

“許不聞,你跑去樓上做什麼?”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喊打破了方才的靜謐,也驚醒了許不聞因為早起還混沌著的大腦,門外傳來漸近的腳步聲,在爺爺進來之前,他迅速關上窗插回插銷,繞到桌旁假裝在翻找東西。

許爺爺搖著蒲扇,腳步緩慢的走進屋內,徑自踱到窗邊檢查起窗戶來,其實不用看也知道,窗戶被打開過。轉眸看向故作翻找紙張的許不聞,許爺爺輕哼一聲,“欲蓋彌彰。”

被戳穿的許不聞也不裝了,直起身來說道:“老爺子,我就開個窗透口氣而已,你乾嘛老管我?”

許爺爺一直不許他開閣樓的窗戶,因為怕鳥兒飛進來,許不聞每次都是嘴上答應的好,背地裡卻陽奉陰違,總是趁著老爺子不注意就偷溜上樓開窗透氣,樂此不疲。

低頭確認插銷是否插好的許爺爺,斜睇他一眼。“叫誰老爺子呢,沒大沒小。”

許不聞吐著舌頭向他做了個鬼臉,回懟道:“誰老就叫誰唄。”

許老爺子拿著蒲扇拍了拍他的後腦勺,假斥道:“尊老愛幼不懂嗎?”

“還有說過多少遍了,不許開窗,你哪次不是左耳進右耳出?”

許不聞順勢奪過爺爺手中的蒲扇,靠在桌邊故作老成的扇了扇,見他手中落了空,又語氣頗為得意的道:“一直扇手酸了吧,我替你扇扇,夠不夠尊老?”

許爺爺笑著從他手中抽回蒲扇,又拿邊沿磕了磕許不聞額角,語氣悠悠:“怎麼樣,夠不夠愛幼?”

許不聞摸了摸額角,語氣憤憤的道:“乾嘛老敲我腦袋?“

許爺爺邊往門外走邊挖苦他:“因為你笨。”

許不聞站在桌邊,盯著他的背影繼續嗆聲:“我笨還不是因為被你敲的。”

許爺爺回身看了他一眼,催促道:“行了,彆抱怨了,趕快下去打掃打掃店內衛生,馬上要開店了。”

“知道了。”許不聞闔上閣樓門,不情不願的跟著下了樓。

照相館麵積不算小,但平時許爺爺整理的勤,基本上沒什麼臟汙,許不聞拿著掃帚慢悠悠的掃著地,抬頭看了一眼牆上掛的時鐘,已經過了八點四十,還有不到二十分鐘就要開張了,於是加快了手下的動作。掃完地,又去接了一盆水,擰了抹布將桌椅仔細擦了一遍,又將桌麵整理一番才算滿意,或許是耳濡目染了許爺爺愛乾淨的習慣,許不聞從小便對衛生條件有著很高的標準。

收拾完昨天殘留在垃圾桶裡的紙屑,許不聞把所有垃圾都歸置到一起,提著垃圾準備出去丟掉,走到門口,看到搬了搖椅放在簷廊下閉眼躺著曬太陽的許老爺子,他抬步悄聲走過去壞心眼的擋住了那束陽光。

許爺爺感到有人擋住了陽光,也沒睜眼,隻是緩緩搖著蒲扇道:“打掃完了?”

許不聞沒回話,而是晃著身子,原本被遮擋住的陽光,因為他的動作變得時有時無,一瞬照到躺在椅子上的人身上,下一瞬又消失不見了。許爺爺被他弄得有些煩了,終於肯睜開眼,他輕瞪了一眼許不聞:“打掃完了該乾嘛就乾嘛去,彆妨礙我曬太陽。”

許不聞停下動作,晃了晃手中的垃圾袋。“那我去丟垃圾,順便去吃個早餐。”

許爺爺起身嫌棄的把他往旁邊撥了撥,陽光再次回到了他身上,老爺子滿意的躺了回去,眯著眼擺擺手示意他走。“去吧,記得快點回來。”

半小時後,許不聞提著吃剩的兩個包子回到了店中,因為是旅遊淡季,所以這家主要為遊客拍攝寫真的照相館內現在幾乎沒什麼客人。也許是多年習慣使然,即便沒有顧客許爺爺也不肯閉店,他總說做生意的自然要常開著門,守時,守信這些更是基本。許不聞不理解,總調侃他說你這叫墨守陳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