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去許不聞家住(2 / 2)

一一年盛夏 江澀一 6702 字 1個月前

既然答應了人家去自己家住,那就得有主人家的待客之道,許不聞主動上前拉過是淮的行李箱。“走吧,去我家。”

兩家之間的距離也不過隻隔了幾戶人家,許不聞拽著行李箱拉杆,輪子碾過不過幾十米的青石板街道,留下緊鑼密鼓的軲轆聲,最終停在斑駁的木門前。

推開朱漆半舊的木門,古舊的木門聲音喑啞,恍若一聲歎息。是淮站在院門口隔著中庭縱觀整座房子,年代久遠的木質架構出的江南小院,靈巧簡約,一塵不染,但卻承載著累世滄桑。明熠靜謐的陽光從天井撒下來,為冷清的小院平添幾分韻味,寫意含蓄。

兩人抬步跨過門檻,走了進去。許不聞推開東邊臥房的門,將是淮的行李抬了進去。“你就住這間吧,待會我幫你收拾一下。”

是淮點頭,目光端詳著這間屋子,乾淨整潔,纖塵不染。正對著門的那麵牆壁上嵌著一扇木窗,窗前擺著一張桌子,上麵整齊的擺著一摞書和零零落落幾個木雕,基本都是半成品,但依稀可以看出大致輪廓。

離桌子大概一米左右的地方擺著一張床和一個做工精致的衣櫃。

目光拉近,離他最近的右側牆壁前擺放著一個小立櫃,上麵擺著幾盆栽植在搪瓷花盆裡的多肉,蒼翠欲滴,土壤濕潤細膩,定是被人精心打理過。

隻是屋子內卻很清冷,沒有任何居住痕跡,就連照進來的陽光也不免冷寂了幾分。

許不聞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他轉過身,雙手反撐著靠在桌邊。“這間屋子很多年沒人住過了,開窗透透氣。”

“但很乾淨。”是淮看著他講道。說完他蹲下身放平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許不聞從桌旁離開,邊往外走邊說:“我去給你倒杯水。”

是淮從皮箱裡掏出相機包,拿出相機安好鏡頭,徑自走出臥房來到中庭。剛才經過中庭時,他無意間注意到了天井上方有一抹青鉛色的雲,很有意境,他要將它拍下來。

從小到大,是淮都對雲有著某種執念,所以他的目光與鏡頭總是追隨著千變萬化的雲靄。

許不聞從廚房出來時,就看到是淮正仰舉著相機對著天井那一方窄小的天空尋找著角度。他走過去問道:“你在拍什麼?”

是淮找好角度,調試光圈,按下快門,回道:“雲。”

“雲?”許不聞也仰首看天,一縷細雲垂於屋頂之上,像畫家隨意勾勒的一筆被水稀釋後的淡墨,與青瓦鋪就的屋頂相得益彰,確有幾分韻味。

果然,攝影師都很擅長捕捉萬物。

斂回目光,許不聞將手中的水杯遞給是淮,是淮接過,抿了一口。他的唇色有些淡,喝水時沾染上的水珠讓唇色深了幾分,倒顯得麵容有些許柔和。

喝完水後,是淮就那麼端著杯子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桌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將它放在哪裡,皺眉微垂著目光看著還在水杯裡微擺的水紋,有些無措。

許不聞看著是淮有些愣怔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的神情,沒忍住勾唇輕笑了一聲,這樣看,倒是顯得他有了些許“鮮活”,不像之前那般淡漠。

被笑聲吸引了注意力的是淮,有些疑惑的看向許不聞,後者收回笑意,直接從他手中接過了水杯。“給我吧。”

是淮應聲道:“謝謝。”

中庭正中擺放著一個老式陶瓷圓缸,裡麵養著幾株葉蓮和兩尾金魚,許不聞順手將水杯放在幾厘米寬的缸沿上,手肘撐著缸沿逗弄起魚來。

蜷著指節敲了敲圓缸外壁,金魚受驚似的折身往深處遊,缸裡的水因著突如其來的變故泛起一圈圈漣漪,久久不歇。

站在許不聞身後的是淮也注意到了那兩尾金魚,他走到缸邊視線盯著缸內,如是道:“紅蝶尾金魚。”

聞言,許不聞驚喜的抬頭,微笑著揚起唇角。“你認識?”

是淮目光沉靜的望著那兩尾躲藏在葉片下的金魚,回道:“以前養過。”

手指劃過缸沿,是淮目光微動,聲音是清淺帶著少許試探的呢喃:“我可以喂它們嗎?”

許不聞點頭表示同意,“可以啊。”然後轉身去堂屋拿了一小盒魚食出來給他。

是淮指尖撚了幾粒魚食投到了水中,被投喂的金魚迅速從葉片下遊了出來,蕩起的水波牽連得葉片也晃了晃,兩條魚爭相奪食,身子不斷擺動,看準目標,張嘴一吸,再緩慢的退回去。

是淮的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覓食的魚身上,神色也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許不聞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心道,原來他這麼冷淡的人也會喜歡小動物。

伸手從小盒子裡抓了幾粒魚食緩慢的丟入水中,許不聞隨口問道:“你剛才說以前養過,那為什麼後來不養了?”

聞言,是淮目光一頓,是啊,為什麼後來不養了?

或許是因為害怕了吧。

往事曆曆在目,初二放學回家的某天,是淮一打開家門,率先躍入視線的便是打破的魚缸,滿地的玻璃碎片,幾條金魚被剖開肚皮,掏出的內臟被肆意的丟在四周,魚尾巴還在因為應激反應而擺動,血和著水淌了一地,母親光著腳站在滿地狼藉裡目光陰冷又無措的看著他。

那一地狼藉,像是某種警醒,後來,他再也沒有養過任何小動物。

記憶回攏,是淮眼底微不可察的黯了黯,開口時語氣卻是波瀾不驚。“因為我父母不喜歡。”

這一點許不聞倒是深表讚同。去年他心血來潮想要養隻貓,一開始許老爺子十分反對,自己軟磨硬泡了好久,爺爺才勉強同意,奈何那隻貓自己不爭氣,沒兩個月就自己跑丟了,到現在也還是不知去向。

許不聞拍拍手,弄掉魚食殘渣。“我幫你收拾一下屋子吧。”

是淮搖了搖頭,婉拒道:“謝謝,屋子很乾淨,待會兒我會把行李箱中的物品歸置一下,就不麻煩你了。”是溫和有禮但卻冰冷的拒絕。

“好吧,那你先收拾,我去唐羽那邊看看。”說完,許不聞就直接出了門。

正在獨自一人苦命的打掃著屋子的唐羽,見許不聞去而複返,恍如看見了救星般目光如炬。“還以為你就這麼撇下我了,不聞啊,還是你心疼我,知道來幫我。”說著,就要過來抱他。

許不聞側身躲開了他的手臂,拿起一旁的雞毛撣子道:“少做作,快乾活。”

唐羽笑著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說道:“沒問題,這就乾。”

忙碌了一下午,終於打掃的差不多了,兩人脫力的坐在剛簡單鋪設好的床上,許不聞看了眼手機,快到晚飯時間了。用手肘碰了碰唐羽,“走,去我家。”

唐羽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無力地向許不聞擺了擺手。“太累了,不想起來。”

許不聞輕扯了一把他的胳膊,“彆撒懶了,你不想去吃飯了。”

說到吃飯,唐羽摸了摸癟癟的肚皮,他早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想起許爺爺說要給他熬鯽魚湯,他舔了舔唇,勉力從床上起身。“那快走吧。”

許不聞看著他往門外走的背影,笑著無奈的搖了搖頭,果然,一提到吃,唐羽就來精神了。

此時許家,許爺爺剛將煲好的魚湯盛出來,許不聞便適時進門將滾燙的魚湯端到了飯廳餐桌上。

許爺爺關掉火,將最後一盤菜端出去,看著坐在餐桌旁摩拳擦掌的唐羽問道:“都收拾完了?”

唐羽點點頭,“都收拾好了。”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就要夾一筷涼拌藕片吃。許不聞見狀一把拍掉了他不安分的手。“人還沒齊呢。”

唐羽哦了一聲,這才想起學長還沒來呢。

許不聞轉頭對老爺子說:“爺爺,我去叫他。”

許老爺子抽出板凳坐下來,“去吧。”

“咚,咚,咚。”房門敲了三聲,就被打開了,許不聞看著還握著門把手的是淮道:“吃飯了。”

是淮頷首,跨過門檻帶上門跟在許不聞身後去了飯廳。

兩人走進飯廳時,唐羽已經餓的忍不住開始狼吞虎咽了,見是淮來了立馬將嘴中的飯菜咽下,囫圇道:“學長,你來了。”

是淮淡淡應了一聲,就跟著落了坐,然後禮貌的對許爺爺說:“抱歉,可能要叨擾您一段時間了。”

許爺爺擺擺手道:“你是唐羽的學長,也是客人,哪來叨擾一說,你安心住下來就好。”說完起身舀了一小碗魚湯遞給他。“嘗嘗鯽魚湯,很鮮的。我聽唐羽說你是北方人,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南方菜。”

是淮禮貌的雙手接過湯,微微點了點頭。“謝謝,我都可以。”確實,他除了對衛生條件要求比較苛刻外,食物這方麵的確不怎麼挑。

許爺爺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好。”

是淮拿起勺子抿了口湯,鮮美濃鬱,齒頰留香。放下湯勺,正準備拿筷子,餘光瞥見許爺爺正盯著自己看,他看了一眼魚湯,立馬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在等自己的評價,轉頭看向許爺爺,是淮誠懇道:“湯很好喝。”

許爺爺滿意的笑了笑,拿起湯匙給許不聞和唐羽各盛了一碗。

吃得正歡的唐羽看到放在自己麵前的魚湯,抽空抬頭對許爺爺說了聲謝謝。

許不聞看著他那副餓死鬼的樣子忍不住吐槽道:“慢點吃,怎麼跟餓死鬼似的,能不能注意下形象。”

唐羽一邊喝著魚湯,一邊回懟道:“都成餓死鬼了,還注意什麼形象。”

一頓飯,在兩人的互懟和許老爺子與是淮偶爾的交談聲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