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鷗被吵得一整晚都沒睡著。

快捷酒店的牆壁雪白光亮，即使新型石膏板和GRC材料單薄得隻能構築一塊遮羞布，也無法阻擋人類追求原始文明的腳步。擊穿人心的“呐喊聲”穿牆入地，永不停歇……

這一夜，第幾回了……

夜七郎是蒼白鷗給隔壁黃毛起的外號，記不清是周幾，自從黃毛住隔壁以後，蒼白鷗幾乎再也沒見過周公。

黃毛夜夜笙歌，帶著不同款式的大姐，用腳都能猜出他是乾什麼的。

沒辦法，沒銀子就是原罪。

思緒像被轟鳴而過的火車攆過，四散逃竄，連夢都織不出來……

天蒙蒙亮的時候，隔壁屋終於消停了。

蒼白鷗覺得自己整晚都在等待這一刻，從沒覺得夜晚如此漫長。心靈雖然平靜了，可腦袋像被針紮過一樣，細細密密地疼。

渾身沒有力氣，整個人像被水浸泡了一夜，昏昏沉沉。

快捷酒店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還好今天是周末……

思緒亂飄的時候，田茜茜打來了電話：“蒼白鷗，起床了嗎？”

“你說呢？”多一個字都懶得回答。

“又沒睡好？”

“嗯。”

“活該……”田茜茜的笑聲賤兮兮的，“讓你不跟我合租……”

“大早晨你閒的……”

“誒，誒……你彆掛啊……”

田茜茜仿佛在蒼白鷗身上按了攝像頭：“我找你有事，咱們市裡新開了一家五星級酒店，你知道嗎？”

這家酒店的宣傳實在恐怖又密集，蒼白鷗幾乎脫口而出：“雅高？”

“對，就是雅高。”田茜茜把拍攝的設備放進背包裡，“快收拾一下，姐領你去雅高玩。”

“不去……”幾乎是膝跳反射，蒼白鷗機械地拒絕。

“不是讓你陪我拍攝……”

田茜茜剛要解釋，聽筒裡傳來蒼白鷗的冷笑聲。

三天前被她騙陪的經曆還曆曆在目。

“真不去？”田茜茜的嗓音提高八度，蒼海鷗抿著嘴笑，這人從高中開始就這副德行，這輩子都改不掉。

“真不去。”笑聲溫柔，語氣堅定。

“這次我給雅高做的全媒體策劃案受到董事長直接褒獎，送了我一張季度打折券，你要不要？”

蒼白鷗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幾折？”

“兩折……”

“你總算辦了回人事兒！”蒼白鷗掛電話之前說道。

田茜茜看著手機聽筒，是不是人事兒其實還不好說……

掛了電話，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臨出門照了下鏡子，覺得整個人病懨懨的樣子實在難看，索性扯下穿衣鏡旁的藏青色鴨舌帽，利索地扣在頭頂。

走廊裡吵嚷，蒼白鷗在屋裡等了一會，鬨哄哄的聲音沒有變小，反而愈演愈烈。

出門左拐遇到了昨天晚上的夜七郎。

“嗨，美女……”

夜七郎臉色神采奕奕，這麼一比，她更像那個縱欲過度的。

蒼白鷗覺得自己連提起笑肌的力氣都沒有，夜七郎胳膊一伸，攔住了她。

“美女你好無情啊，都不理人。哪兒去啊，這是……”

“我們認識嗎？”蒼白鷗終於舍得假笑了一下，邊走便說。

“都住一起了，你說我們認識嗎？”夜七郎笑容油膩，“美女怎麼一個人住酒店啊？”

“美女做什麼工作啊？”

“美女，誒，美女……”

到電梯口的時候，夜七郎也沒停止絮叨。

蒼白鷗一腳踏進去，夜七郎還想跟上來。

突然一個身穿紫色亮片衣服的“老姑娘”飛奔而出，蒼白鷗甚至沒看清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好啊，一大早出來發騷？讓我看看，你這是勾搭誰來了？”

電梯門合上之前，大姐給蒼白鷗來個了“激情對視”。

秋風卷著落葉，裹挾著飛奔在路上的車輛，蒼白鷗自動屏蔽了環繞起飛的颯颯聲，風停之後，整座城市的聲音重新響起，天光變得更亮。

兩個人約好在雅高樓下集合。

田茜茜看見蒼白鷗的時候嚇了一跳……

“小鷗鷗，整個建州市都沒你在乎的人了嗎？”

“怎麼了？”蒼白鷗摸摸自己的臉，明明出門前還喝了咖啡，難道還水腫嗎……

“你至少敷個麵膜啊，大姐……”田茜茜的表情很迷，“知道你長得美，不過你這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你這樣，你會後悔的……”

蒼白鷗的心咯噔了一下，“田茜茜，你不會悄悄地撥了其他小算盤吧……”

上次被田茜茜騙出來相親的時候，她就是這副模樣……

田茜茜這人，蒼白鷗摸得很透。心理活動堪比好萊塢現場，能說出口的都不是重點。

風卷起蒼白鷗的齊腰長發，她回頭把劉海彆在耳後，突然一抹灰色的影子躍然不遠處，快要跟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

蒼白鷗感覺自己的心臟像被抓了一下，咻一下收緊。

再回頭的時候，哪裡還有那個人。

蒼白鷗的腦海不受控製地重播剛才的畫麵。

隻是長得像吧？

田茜茜拉著蒼白鷗進了酒店，嘴裡還在不停地嘟囔著。

“田茜茜，我剛才……”

“啊？你怎麼了？”

蒼白鷗搖了搖頭：“沒什麼，大概率是認錯人了……”

雅高的開業儀式十分高端，單從甜品的品質來看，便不可小覷。

風卷殘雲地吃了一頓，田茜茜正舉著雲台拍攝視頻，不知是遇到了同事還是其他博主，兩個人有說有笑。